第33章 阿婆的故事
放学后，星辰没有跟胖头丁他们去打球，也没有去找晴天吃便当，而是迫不及待地跑回卜卦街，他先是在出租屋楼下的烧饼店买了三个烧饼，一边大口啃完一边快步走到叶氏诊所门外，才发现诊所似乎一整天都大门紧闭。星辰抹干净嘴边的烧饼油，表情有些紧张，正当他抬手要敲门的时候，叶阿婆好像预知了他的到来，铁闸上的小门忽然就被打开了。探出脑袋的叶阿婆先是朝星辰身后张望了下，确定没有异样才把他让进门，说：“快进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诊所里光线昏暗，冷清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星辰昨晚没察觉到的樟脑味。叶阿婆把他领到一张破沙发上坐下，还给他倒了一大杯刚沏好的普洱茶，然后用火柴点亮了客厅石板桌上的煤油灯。做完这些后，她才躺回到客厅另一头的木摇椅上。
冒着黑烟的煤油灯火光摇曳，年久失修的电扇在天花板上咯吱咯吱地转悠，看起来摇摇欲坠。宝儿依旧穿着那件背心，坐在楼梯口，抱着膝盖，从阁楼笼罩下来的阴影吞噬掉了她半边的脸。星辰被这诡异的氛围给怔住了，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不自在。他伸手握住那腾出热气的茶杯，想借此驱赶下心底的寒意。
“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星辰开口问。
“还在楼上的病房，刚睡醒。”叶阿婆慢慢摇起了手里的草扇，“不过我现在想先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么？”
“讲故事？”星辰觉得莫名其妙。
叶阿婆突然稳住摇椅，坐起身看着星辰，说：“在我说之前，你要保证一定不会把我对你说的话告诉别人，不管是谁都不行，也不管你信不信。”
星辰点点头，示意明白。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吸血鬼吗？”叶阿婆问。
“吸血鬼？你是指电影里那些害怕阳光和十字架……到了夜晚就从坟地里爬出来……专吸人血的怪物吗？”星辰说，没察觉到宝儿哼出一声表示厌恶的鼻息。
“其实吸血鬼也是一种生物，不过他们不是进化而来的，而是被创造出来的。”叶阿婆幽幽地说，“实际上他们并不害怕阳光，也不怕十字架，但确实是以吸血维生。他们永生却永远不会衰老，身体各方面性能都远超人类，还拥有各种不可思议的异能力，堪称地球上最接近完美的生物，但也是最像恶魔的生物。”
“呃，你的意思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星辰搞不懂叶阿婆干嘛突然发神经跟自己说这些鬼话，他才不相信什么吸血鬼。
“没错，而吸血鬼的世仇就是狼人，狼人同样能永生不老，而且也不是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变身。血族和狼族已经存在了一万多年，他们曾经是地球上最残酷的统治者，为了称霸世界斗得昏天暗地，还差点把人类灭绝了，但后来他们达成了休战契约，并且选择彻底隐藏起来，几千年来他们一直在严格控制后裔数量，克制一切冲突，才相安无事地走到现在，而人类甚至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也是吸血鬼吧？”星辰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叶阿婆挺能编故事的，还说得那么有模有样。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我都那么老了怎么可能是吸血鬼。”叶阿婆没好气地回答，“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是吸血鬼的仆人。”
“仆人？”星辰打算先乖乖配合，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仆人就是誓死效忠血族的人类奴隶，任凭差遣。”叶阿婆说，“可即便只是个仆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大概在一千四百年前，我的一个祖先跟血族签订了契约，承诺往后家族的世世代代都会服侍他们，定期供他们吸血，而血族则会暗中帮助我们家族在人类社会中站稳脚跟，充当他们的眼线。原本我以为随着时代的变迁，家族会跟血族渐行渐远，结果没想到这种主仆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自上世纪中期以来，血族和狼族开始了想要操控人类社会的渗透计划，而我们家族就扮演起白手套，帮助血族打理各种产业。我年轻时工作的医院也是家族产业链中的一环，我们正是通过医院血库为血族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资源。”
“你说他们想操控人类社会？”星辰问。
“对，至于他们的渗透计划究竟完成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从政治、经济、文化，到科技、军事、传媒……任何领域都不会放过，完全是无孔不入，现在的他们可以发射火箭卫星，监测各种信息渠道，操纵资本市场，甚至是指挥国家间的战争。他们可能是军情六处的情报员、新能源领域的企业家、好莱坞影星、墨西哥毒枭……也可能只是个看似普通的保险推销员，但只要他们继续渗透下去，总有一天，整个人类都会被他们暗中奴役起来，玩弄于股掌，却没有任何人能意识到。”
“那你的任务就是渗透进我们无名区？”星辰咧嘴笑。
“我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但还不能透露给你听。”叶阿婆继续说，“其实本来我觉得当个仆人也没啥大不了，定期把收集的血液输送到血族的储存库，偷偷给新生婴儿做基因检测，偶尔为走投无路的贱民提供点帮助，我当医生一样可以救助普通病患，甚至像正常人那样结婚生子，只是为不一样的老板工作罢了。”
星辰表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心底却在担忧叶阿婆等下会不会突然发疯袭击他，他真没想到叶阿婆居然是个妄想症患者，病得还不轻，他听说过对待精神病患者一定要顺着来，绝不能反驳或嘲笑，否则刺激到他们那后果是相当严重。
“原本我以为自己会这样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人生追求，结果没想到我给恶魔做仆人的惩罚最终还是降临了，而且就降临到我最爱的人头上。”叶阿婆的声音开始发颤，坐在楼梯阴影里的宝儿则默默站起来，转身走上阁楼。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平安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我丈夫和我女儿小爱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场非常严重的车祸，我丈夫当场身亡，而我女儿被送到医院时也已经是个奄奄一息的血人，全身十几处骨折，几乎全部内脏都破裂出血。”叶阿婆用拳头捂着胸口，语调悲恸，“她在ICU被抢救了十几个小时都没醒过来，我当时就知道完蛋了，我的小爱是救不活了，她才十九岁呀，明明还那么年轻，才刚刚上大学，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星辰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被牵动了，虽然他是孤儿，但还是能想象出至亲之人遭遇不测又无力回天的彻骨之痛。
“我丈夫死了，但我绝不能让我女儿就这样死掉，我知道无论我女儿伤得多重，只要把她转变成吸血鬼，那她就一定能复原苏醒，这是唯一能救我女儿的办法。”叶阿婆再次稳住摇椅，双眼瞪着天花板，“可我也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血族的后裔，哪怕是仆人也不例外。被转变的指标很稀缺，筛选的标准也非常严格，血族建立了一套统计模型，他们会通过基因检测来估算待选者的潜能，推测他们转变成吸血鬼后的异能等级，只会选择那些可能成为高阶种的人类。”
“仆人也算是他们自家人吧，就不能放宽点标准？”星辰无厘头地问了句。
“我去乞求血族，想把我女儿献给他们，可血族的筛选者却告诉我当年的转变指标已经用完了，而且他们在我女儿出生时就给她做过基因检测，说我女儿基因有缺陷，即便转变成吸血鬼也很可能是个低阶种，没有被转变的价值。我又跑去苦苦哀求了主人很久，最终主人看在家族的面上决定对我女儿网开一面，不过有个条件，就是我女儿一定要撑到新年，撑到新指标下发，如果她能撑过最后这六天，血族就会接纳她。”
“血族也那么官僚主义？还一定要等新指标下发？”星辰听得有些生气。
“我当时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她，不停地为她祷告，眼睛盯着心电图机一下都没敢挪开。”叶阿婆发出啜泣声，泪水沿着皱纹流淌下来，“可我女儿……最终还是没能撑过来，四天后她的心跳和呼吸就停止了，怎么抢救都没用，明明只要再撑多两天……再撑多两天她就能被转变，她就有可能活下来，可她就是没撑过来……”
一阵酸楚涌上星辰的鼻腔，虽然他不相信叶阿婆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可叶阿婆自己好像深信不疑，已经哭得老泪纵横，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安慰话。
“我丈夫和女儿下葬后，家族知道我一定会记恨血族，把我视为不稳定因素，所以我在家族里的地位也逐渐被边缘化，失去了觐见主人的资格。其实记恨又有什么用，再怎么记恨我女儿也不会复活，我多希望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女儿。”叶阿婆用力擤了下鼻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节哀啊……节哀……”星辰从嘴里硬生生地吐出几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叶阿婆的语气才恢复如往常：“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一晚上都在胡说八道，不过这也不怪你，不管换作谁都很难接受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这种事，可我有办法让你信，因为我还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星辰心底突然有点发毛。
“你昨晚背回来的那个女孩，就是证据。”叶阿婆瞪大眼睛看着星辰。
就在这时，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阴影中。宝儿牵着女孩的手，把她领到叶阿婆面前，然后跑去客厅角落踮脚把灯打开。刺眼的白炽灯让星辰一时无从适应，赶紧用手臂遮住眼睛喊道：“你们到底要玩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