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走出九岩沟
易队长想要沈四狗的竹扣瓷技术。
倒也不是为私。
易北河想为九岩沟乡亲找条活路。
靠山吃山，九岩沟算不得穷，至少不挨饿，但也仅此而已，人口密集之地，人均耕地又不高，土地产出有限，就算山货，近处也都祸害得差不多了。
可竹扣瓷是沈四狗的本事。
他真心不愿扩散。
一则，道不轻传。竹扣瓷哪怕在后世，也算一个非遗秘技了，就这么给出去，于理不合，得它的人也不会珍惜。
到头来，竹扣瓷泛滥，质量还良莠不齐，那样的话，沈知言就是个罪人。
二来，要钱，或者分享利益，也不合适。现在不时兴这个，都讲究奉献。
再说了，农村的事，与城里不同，要多了，遭人嫉，还会因利益造成纠纷，授艺恩反倒成了斗米仇，不合适；要少了，没意思，不划算，更不合适。
如此，就僵住了。
问题摆出来，易北河也挠头。
竹鼠成菜，菜都又快吃完了，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辙，易北河索性耍赖了。
“反正，你要想个辙才成，九岩沟怎也算你故乡了吧，就算不是，那易来娣易招娣总是九岩沟里出去的吧？娶了九岩沟的女人，就是九岩沟的女婿……”
“停！”沈四狗头疼极了。
“铁头那边，我现在没时间，等……”
“他也去县里上学。”
“啊？啥？！”
“不就县中学嘛，我找人说好了。”
“北河叔，您当这队长……屈才了。”
“我觉着也是。”
最终，沈四狗也没同意拿出那竹扣瓷技术，不过，他倒是对易队长刮目相看起来，有个做事如此灵活且还关心村人幸福的队长，不定也是易家村福分。
农村人出头不易，每个走出九岩沟的人，都是他们救命稻草，本能抓紧。
再想想姐妹俩出山那晚的热闹。
沈四狗拿定了主意。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他和爷爷来此生活数年，得乡亲们照顾，留下点印痕回报也属情理之中。
于是就说回去琢磨个稳妥的辙。
老沈头儿正拿小棍琢磨秦王点兵，听胡三元说过那日情况，并且演示了他记得的那些片段后，老爷子心里就琢磨起来了，如今几日过去，倒颇有成果。
“爷爷，爷爷？”
“啊？哦，四狗回来了。”
“爷爷没吃饭吧？”
“煮了南瓜红薯粥，给你留了点。”
南瓜、红薯，加小米、绿豆熬制的浓粥，绿豆开花，南瓜化开，红薯软糯，统统融入浓浓米香，沈四狗馋了。
盛了出来，边喝边商量。
“爷啊，咱搬到县里住吧。”
老沈头儿小棍儿一停，想了想，摇头说：“小鹰要出窝了，飞你的去，九岩沟不错，爷爷我就在这里过活了。”
“县里有你老朋友在哩。”
“你说老苟他们吧，裘存义、苟存仁、周存中、古存孝，‘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还有‘孝、悌、节、恕、勇’，‘忠、厚、尚、勤、敬’，他们‘存字派’三十好几个师兄弟，如今也只剩硕果仅存的这老四位了，要把他们集齐，才能帮得了那俩小丫头，娃呀，你还要多多努力嘞。”
沈四狗小脸那叫一个精彩。
“爷啊，裘老师周老师他们，我是见过的，没遇着勾搭机会，可古老师孙儿找不着呀，也不知在哪儿猫着呢。”
“该出来就出来了，急啥。”
“那是，不说他们，爷啊，咱们去县城，你们老伙计不就又可以一起？”
老沈头儿拿小棍儿敲了四狗一记。
“你少打我主意，爷爷和他们不一样，我有接班人，你不敲鼓，胡三元也足能做所有事了，他们不成，哈哈……”
“你一人留在九岩沟……”
“谁说我一人了，村里娃子们多哩，爷爷如今受欢迎得紧，走你的。”
到此，沈四狗知道彻底劝不动了。
于是，就说起了竹扣瓷的事。
“倒也不是你孙子敝帚自珍，竹扣瓷实不合适普及，没得毁了这东西。”
“那就选几家嘛。”
老爷子漫不经心，兀自摆弄小棍儿。
“选几家？”沈四狗豁然开朗了。
“爷啊，姜还是老的辣呀。”
“滚蛋吧你。”
“爷啊，别琢磨了，回头孙儿给你留个谱，到时啥都有了，哈哈哈……”
沈四狗拍屁股去了竹林。
“你敢！”老爷子骂，“魂淡小子。”
就这点乐趣了。
竹林小屋，易铁头已经在了。
“你咋来了？”沈四狗嫌弃。
小屋是禁地，只许美女留宿。
“一世人，两兄弟，我爸说，这叫同甘共苦，你闻闻，我跳河洗过了。”
“起开，既然这样……”
“四狗哥，手下留情啊。”
“那就背岳阳楼记吧。”
“啊？”
沈四狗要在村里选三家教竹扣瓷，消息一经易北河口中传出，瞬间大哗。
易茂才第一个找上门来。
他也是被婆姨胡秀英给逼出来的。
“四狗，招娣她们，咱得说道说道。”
沈四狗苦笑道：“叔啊，您就别掺和了，咱们一家人，有的是事情做，就别和他们抢那竹扣瓷了，您得稳住。”
“不便宜自家人便宜外人？”
“叔啊，以后我在西京城给你开个茶馆，专门唱皮影，咋不比做这强？”
撒手锏！
易茂才眼睛一亮，瞪得溜圆。
“真的？”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哪有那么美气的事儿，连唱戏都不让嘞。”
“叔啊。”沈四狗意味深长。
“世道要变了……”
易茂才猛一哆嗦，扑上来捂沈四狗的嘴，“娃，可不能这么说，打住，叔不要了，都不要了，你别发疯，日子长哩。”
“叔唔……”沈四狗好容易挣扎出来。
“哎呀妈呀，憋死我了。”
“招娣她们还要靠你哩，甭乱谝。”
“好，好，不说这个，总之，叔你相信我好了，过几年咱去西京城，九岩沟里的这些瓜瓜蔓蔓，咱就别掺和了。”
“可……”
“好了好了，我再想个辙。”
沈四狗只得举手投降。
最后，沈四狗选了三家闺女多，孩子多的，教她们做竹扣瓷，就这，村里人还逼着她们答应招婿上门不外嫁，三家和村里签协议，上交六成收益……最终在沈四狗强力干预下，改为四成，并且把工艺流程拆分，在村里形成竹扣瓷上下游产业链，村民们这才终于罢休。
就这，沈四狗最后又拿出番茄酱和果脯制作技术平事儿，才算终于脱身。
等一切停当，开学时间也就到了。
沈四狗要走出九岩沟，以知言哥大名闯世界了，县城，未来老婆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