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转变
仨孩子这么一折腾，大半晌就过去了，老沈头儿在家等孙子回去吃饭，可是左等不回右等不见，于是就寻来了。
刚进竹林，就听到俩丫头唱歌，伴奏有笛有箫，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又走近一些，终于听明白是易家姐妹在敲小孙子竹杠，俩丫头看上了那对笛箫，四狗子不给，说什么，“都是吃饭的家伙，不能凭白送人。”仨孩子正谈条件呢。
“臭小子！”
老沈头儿笑骂，“还真是他爹的种儿，屁大点的孩子，居然学会玩欲擒故纵那套了，易家俩丫头怕是要糟呀。”
清咳两声，老沈头扬声道：“四狗子，快晌午了也不家去吃饭，咋，吹个佛音儿还学会辟谷了？看把你能的。”
沈知言一愣，姐妹俩趁机夺走那对笛箫，妹妹拿到了笛子，姐姐抢到了长箫，随后抢出门来，顺竹梯滑到地上，靠着竹舍齐齐排队弯腰，“沈爷爷好！”
老沈头儿呵呵笑，很是慈祥。
“原来是你们俩丫头呀，怪不得四狗子不回呢，来娣，学校的课紧不紧？老师有没有说啥时候让四狗回去上课呀？招娣，爷爷来时听见你家小羊正咩咩叫呢，怕是饿坏了……”
“哎呀！”易招娣惊呼一声。
“我的羊儿……”说着，撒腿就跑。
易招娣道：“沈爷爷，老师说，四狗哥要是还背不会岳阳楼记，就在家里放一辈子羊吧……哎呀，我妈喊我哩……”
说着，拖着长箫也跑了。
四狗哥指指易来娣消失的方向：
“她喊我哥？”
“你比她大俩月嘛。”
“唉……”四狗哥叹气。
被黄毛丫头给算计了。
只是木已成舟，事儿怕是难办了。
“我俩是同学？”
老沈头儿没好气：“你以为呢？”
“哎呀糟糕！”四狗哥猛拍大腿。
“这回怕是要露馅呀，爷爷，你也不早说，这回可坑死你乖孙子咧。”
“我以为你知道呢，难不成有了宿慧还会忘了今世？爷爷没这经验呀。”
老爷子耍赖，沈知言也没辙。
“看把你能的，又是敲又是打，吹吹拉拉一整宿，不知自个是谁了，四狗子，你才十二岁！昨儿才刚从水里险死生还，头上水鬼帽子还没摘哩，你倒究想闹那样啊？嫌自个死的不够快？还是嫌我老头子活的时间长呀？啊？”
老沈头儿疾言厉色，一改往日乐呵呵、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老好人模样。
“十二岁的娃，屁大点的孩子，教这个，教那个，你想上天呀？啊？！”
沈知言立时醒悟，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是张狂了呀。
没有融入时代，更没融入沈四狗的人设和生活，看不起别人，想凭他沈知言沈三少爷一身本事，闯这个时代哩。
想简单了呀！现在才七五年，得意忘形，忘了“白专”那二字怎么写了呀。
“叔爷，我……”
“明白了？”
“明白了。”
“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
“好吧，家去吃饭。”
这天以后，九岩沟深处的这条小村里，又发生了几件颇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是易茂根，对，就是那个沈四狗救人落水那天，坚持说他水鬼附身的那个，不知怎的，家里竟真的闹起鬼来。
半夜里，经常有咳嗽声，还有鬼不断拍门，打火把出来寻，却啥也没有。
这事闹了有半月之久，直到易茂根彻底心慌，再呆不住，逃出村子才罢。
他本就是个逛鬼，一年里在家时间不过半，大家以为旧事重演，习惯了。
也没怎么在意。
二是易茂才家俩女娃，不知怎的，竟拜老沈头儿为师，学起吹笛弄箫来。
三是麦忙假后，易家大丫头易来娣从学校搬回村里住了，不再住校，而是跟沈四狗一起，姐妹俩每天清晨在竹林里拉腿、下腰、吊嗓，做着些怪模怪样的动作。
四是沈四狗突然聪明起来。
或者，淘气孩子本就聪明，竟肯学习了，麦忙假后，一篇岳阳楼记完整背出，重新复了学，每日里，骑着老沈头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自行车，和易来娣往返学校。
五呢，不知怎的，老沈头竟说服了易茂才，二丫头易招娣竟也复了学。
继续去隔壁村读书识字了。
这让村里人啧啧称奇。
要知道，如此易家可就少一劳力呢。
好在易招娣懂事儿，每日下学，总会捎一大捆青草，三只小羊倒没饿着。
六呢，沈四狗自个儿捣鼓着，破竹割蔑，开始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加上捉泥鳅、逮竹鼠、挖药材，竟渐渐的能从乡供销社里，淘换出不少毛票来。
于是。
大半个月后，农历五月二十七，易招娣生日那天，破天荒地收到了从小到大的第一份正式礼物——一双小白鞋。
如此，村里顿少一祸害。
易家村众人倒也乐见其成。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
沈四狗水鬼附身的事，渐渐也没人再提，开始习惯起另一新的沈四狗来。
哦，对了，沈四狗有大名了。
叫沈知言。
文绉绉的，村里人不习惯，仍叫他沈四狗、四狗子、四狗哥等等什么的。
哦，后面的那个是易招娣叫的。
转眼夏去秋来，秋去冬又至，冬去春再归，很快又到了夏季，此时距离沈四狗去年水鬼附身，已是一年过去了。
这天，易茂才妻弟忽从县里回来。
说是县剧团招生，要了个名额。
易茂才夫妻一商量，想送招娣去。
此时已是麦忙假，易招娣照例去家里对面山上放她那三只小羊——不是长不大，而是一长大就被卖了换油盐了。
这时，村里响起父亲的呼声。
“噢！招娣……噢！招娣……”
易招娣扯嗓子答应一声，听见是父亲让他麻溜回家，于是就赶小羊下山。
一年时间，有沈四狗时不时的竹鼠、泥鳅、鱼虾等充足营养供给，易招娣已经变得有模有样了，不止脸上身上有了肉，连皮肤竟也白了起来。加上沈四狗自个儿捣鼓熬制的，浓浓稠稠，据说纯中药制剂的洗发水，一头黄毛也渐渐变得乌黑油亮起来，颇有些人样了。
当然，她姐更是如此了。
不过，来娣姐明显一往无前的往另一方向发育了，比之妹妹，更美更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