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摔河

摔河

我一岁零六个月，醒年哥哥三岁多，他在马草萝一头，我在马草萝另一头，马踩空了，惊鸿一掷，人仰马翻，我和哥哥醒年，以及马，马草萝，哗啦啦的一起，从沟的上头掉进沟的下头！

那天，我们，爸爸妈妈，平年姐姐，醒年哥哥和我，我们一家去青岗堡耕种，马草萝去的时候驼着粪，去的时候，父亲说哥哥太吵了！

“他吵着要骑马！”父亲生气又宠溺地说:“我让他骑！”

可是，马草萝去的时候装着粪，父亲说:“把他放在马鞍上面！”

母亲说:“不行，他还小，抓不住马鞍，会掉下来的！”父亲太溺爱他的孩子，于是，他想办法，他在批准哥哥骑马的时候，把湿透的粪换成了还没有湿透的，甚至还有一点芳香的稻草杆！

万事俱备，怎少得了我！

父亲把哥哥放轻稻草的那一头，把我放重稻草的这一头，他甚至还有本事让马也驼去要用的肥料！

“肥料味大，给我抬！”

母亲说，她也同等溺爱着我们！

哥哥一头，我一头，我们给马驼着，马鞍“吱呀！吱呀！”到河沟那，涨水了，水冲着石板桥，哗啦哗啦，马蹄踢打着石板的声音，马蹄滑了又滑！人有失误，马有失蹄，连人带马，我们翻下了小河沟！

我家忠实的老马翻下去，马上就采取了自救，它先是仰头倒下，又马上奋蹄飞上稍微平坦一点的水边斜坡！幸好它那样做了，危险面前，如果它选择逆来顺受，而不是奋力自救，马和粪压着哥哥和我，再一路沿着陡峭的河沟滚去，估计我和哥哥的人生，估计这样，陨于摔死！

我的脑袋瓜翁翁的，掉下去有好长一段时间也哭不出声来，我们摔倒的高度更是老房子两层楼的高度，可因为有马草萝䒰和干稻草粪的保护，我们掉至谷底也并无大碍！

父亲母亲当时吓坏了，他们七手八脚，拉马，跳沟，疯了一样掀扯筐子！

“这回，饿骑马了？不摔死了？”母亲着急忙慌，狼狈不堪:“这回，闯刀了，闯鬼了！得骑马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与其是说，不如诅骂，她骂天，骂地，骂父亲，骂马，更骂她自己，她没有骂哥哥和我，是母爱危机时刻，她选择接住与承受了所有厄运与诅咒！

有好几刻，我都是摔蒙和摔傻了！我摔蒙和摔傻时，很长时间不说话，哭，喊不出来，一岁零六个月，我那时还小，不知道这世间，不仅有落河死，枪打死，刀割死，上吊死，吃药死，还有摔死和活埋！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爱我，哥哥姐姐疼我，我不知道，我有多幸福与多运气！

时运的转盘，转啊转，它转来了一些人，也转醒了一些事，它把我转去哪？

母亲拍我，打我，掐我，生气又心疼，甚至愤怒的叫喊:“死姑娘，到底咋样啊，你说句话！”

“晕！”我说:“想吐！”

那种感觉，是我上房揭瓦，想吃葡萄，从楼上摔下，瞬间四分五裂，脑袋翁翁，而又窒息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了！

“好了，不晕了！想吐就吐！”母亲喜极而泣，边抹眼泪边说:“以后，我们不骑马了，不骑马，不坐马草萝了！”

因此，醒年哥哥后来骑马，他还专门编唱了一首骑马歌，歌词是:“骑马上坡下坡，撑好喽，心！”

撑好是手抓紧马悰刚扶手的意思，心，大概是他一生情人的意思，他每次骑马都唱歌，但一生只唱这一首，他骑马的时候，多么的开心，自由自在，似乎恨不能长一双白色圣洁天使的翅膀，一下子向蔚蓝的天空飞去！

我和醒年哥哥，我们多少是因为摔不死而存在的，父母在小河沟掀开的一片天地，马草萝过去，是龙井的坟和通往更远方的路，也是小山村雅娘寨的天和地，更是我平凡不已又普通的人生，祸福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