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瘟疫
战争、饥荒与瘟疫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历史，但到了22世纪的后半叶，人们普遍认为，人类文明至少已经永久地征服了后两样灾难。广泛、廉价的义体化使得人类对食物资源的需求大大降低，而瘟疫更是成为了无稽之谈：没有任何病毒，可以感染钢铁之躯。
直到智能战争时，这种病毒出现了。
“纳米病毒最初是作为针对人工智能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开发出来的，但最终却反过来几乎摧毁了人类，这一现象背后的本质值得我们深思。武器本身究竟有没有错，是否有些武器的威力强大到人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它问世……”
在科伦坡大学哲学课的课堂上，19岁的安妮·克努特的脑袋像鱼钩一样起起落落，她对于瘟疫之类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她选报哲学课的唯一原因是这门课值整整三学分而老师给分又相当宽松。在她看来，所谓的瘟疫都是离自己极为遥远的，毫无关联的事情。
在90分钟的漫长折磨后，从课堂上解放出来的安妮马上匆忙地走出了阶梯教室。她今天和几个室友约好了去看最新上映的《里士满买家俱乐部》，据称这是一部有关犯罪、性和阴谋论的动作电影。在那里，她要完全沉浸在刺激的地下世界中，忘掉在哲学课上沉闷而无聊的一切。
在位于康提购物中心的电影院里，一位售票员正携带着人类历史上最致命的病毒，而她自己还全然不知情。她在和往常一样上班的路上，通过科伦坡炙热的空气吸入了纳米病毒颗粒，成为了这一次大瘟疫的零号病人。
当安妮·克努特进入放映室的时候，她成为了第130299名感染者。
五分钟以后，当电影开始时，安妮·克努特感觉有些微的恶心。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晕过VR。接着，她的四肢逐渐僵化，她惊恐地注意到自己的义肢不再接收来自大脑的指令。
当安妮·克努特吐出自己最后几块内脏碎片的时候，她的大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摊错乱无序的纳米线团。她全身上下的所有关节，每一个可以发挥正常功能的电路都已经被粗暴地重写、覆盖，就像孩子在精致的艺术品上粗暴地涂鸦。
安妮·克努特还有完整意识时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的朋友为什么没发现她的异常。因为已经丧失了五感，她没能注意到，她的朋友们已经先她一步死去。很快是整个放映室，接着是整个电影院。售票员已经在十分钟前死在了工作台上。手中还握着爆米花，等待着进场的观众定格在沙发上，他们将会永远地保持那个姿势，而他们的内在已经空无一物，没有大脑，没有器官，没有生命。
纳米病毒在整个斯里兰卡开始了屠杀，从富人到贫民、从摊贩到顾客、从年轻到年老。人们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死去，而纳米病毒的传染速度甚至比它的致死率还要高。很快，纳米微粒已经遍布整座城市上空的大气，并进入输水管道。人们吸入的每一口空气，喝下的每一口水，都将他们带向死神。
当第1378923名感染者死在了手术室里，科伦坡政府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而他们的长官的第一反应是请示新来的上级奥德修斯，在等待请示期间，全城又有超过一百万人被感染。
不过，他们浪费的这点时间，实际上已经无关紧要了。
……
秦端今天是被Wizzard的警报声所惊醒的。
【警告：有未知异物侵入体内，请立刻给予Wizzard全权控制义体权限！】
在此之前，秦端从未遇到过Wizzard主动启动的情况。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授予权限。”
紧接着秦端就想要站起身来，但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僵硬。他的双腿几乎不听使唤，花了好长时间他才调整好平衡。随后他又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人将一根无形的绞索套在了他脖子上。
“Wizzard，什么情况？”
秦端的义眼里跳出了一张图，那是他的体内结构示意图，其中大约三分之二的部分都被猩红的血色所占据了。
【您的身体内遭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纳米机械病毒的侵入，现在它已经瘫痪了您义体中的大量电路。Wizzard正在全力阻止其继续蔓延，但缺乏有效设备，很可能无法长期控制】
“你能阻止多长时间？”
紧接着，一行鲜红的倒计时出现在秦端的眼前：
00:31:45。
【31分45秒，这是Wizzard当前预估的最长时间，至多在31分45秒过去之后，纳米病毒就将完全蔓延至您的生物脑，导致您的彻底死亡】
秦端的脑子一片混乱。
死……他要死了？就这样？被一种莫名其妙，不知道来源的纳米病毒杀了？
秦端不畏惧死亡，这么长时间游走在生死边缘上，他的生命观早就异于常人了。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平庸地死去。
艾唱歌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秦端，死也要死的像个传奇！”
“……真的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了吗？”
【有潜在的解决方案，但不能确保其真实存在。纳米病毒的感染路径、传播速度都超越了资料库中上一次爆发时的表现，Wizzard推测，这批纳米病毒极有可能是受某一个体有意识的控制。以下是13个可能的信号源】
看着地图上13个分布在城市各处的红点，秦端又一次如同陷入了冰窖里一样。
不可能，31分钟的时间，绝对做不到把每个地点都遍历一遍……
不，他的思维有缺陷！
秦端猛地意识到，他根本没必要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很快，秦端就在21世纪协会的公共频道里上传了Wizzard的那张地图，并附文道：“科伦坡爆发了瘟疫，长话短说，我需要有人把这13个信号源全部踩一遍，纳米病毒很可能被这些信号源中的某一个所控制。”
秦端在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抱多少希望，现在科伦坡已经变成了疫区，去往这里的任意一个地点都是冒着让自己感染的风险。他只希望至少能减少一半，不，哪怕三分之一的工作量也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消息一条接一条，飞快地蹦了出来。
William the Conquer:收到，我在卡里斯坦过不去，但我等会儿会黑一颗卫星，你们确认了哪个是信号源我就摧毁它。
Keter:我在贾夫纳，马上就过去。
හොරා：我现在就在科伦坡，你说的每一个地点我都可以去。
Creed:带我一个！
……
无数的消息汇聚到秦端的眼前，共有上百人报名参加了协助行动，甚至已经有人发出了对应地点的照片。
秦端的心中一时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情绪。但他很快关闭了论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被感动的时候，是时候去拯救城市了。
然后，秦端开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