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暴风雪山庄
阴森而高大的古堡内部如同一座哥特式教堂，高耸的尖顶深处的黑暗，甚至会使人产生正注视着深渊的错觉。大厅周围装饰着圣洁的天使雕像，但它们的面部却全部被黑布遮挡。夹杂着雪花的呼啸寒风穿过已经残破的玻璃吹进室内，但却吹不散城堡内凝聚的阴郁气氛。
“铛——铛——铛——”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远钟声响了三下以后，如同鬼魅般，披着红袍的人们，无声无息地聚集在了餐桌旁。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从餐前甜点黄油布丁到主菜烤火鸡，从佐餐的蛤蜊浓汤到法式焗蜗牛，各式菜品一应俱全。然而他们人人都面无血色，看上去并不为聚餐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愉悦。
“那么，就由我来开始数吧。”
身材健硕，一只眼睛上方有刀疤的男人首先站了起来。没有人对他的提议提出反对，他便用手指一个个点了起来。
“一、二、三……”
在漫长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后，男人宣布道：“一共七个人，我们当中没有人死去。”
“呼……”
尽管是能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的事实，但众人听到这个结论后，还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也有不满的人存在。
“也就是说，今天我们也没能出去吗？”
戴着眼镜，嘴唇纤薄的年轻人发话了，他的表情在一众人中也算得上是死气沉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皱眉。
“你这意思难道是盼着死人不成？！”
“我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你的心里没有一点期望？你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没动过一点念头？”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空气中就充满了火药味。于是，打圆场的人也急忙加入了。
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以不符合他威严气质的温柔语气劝说道：“好了，今天我们讨论都还没开始呢，真要吵架等会在讨论的时候吵也来得及，起码那还是吵些有意义的事情……”
“有什么好讨论的？今天又没人死去，你们打算讨论什么？晚餐？”
“喂，”一个懒洋洋的女声插了进来，“我说你啊，为什么这么急着出去？我们在这里根本没有生存需求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感觉有一块大石头沉了下来。
没错，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他们所用的也不是真实的肉体。
米特拉加德当然没有什么见鬼的法兰克式古堡，而且这里已经一个世纪没有下过雪了。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也是不需要进食正常食物的义体人。眼前在餐桌上这些凭空出现的有机食物，都是他们在现实中要花费天价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
在这个虚拟现实中的第三天，在现实中的未知的某个时间，他们九人被“绑架”到了这里。他们无法退出幻境，也完全丧失了对线下肉体的感知和控制。
让已经非常糟糕的事态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能在虚拟现实中死去。
最初的九人当中，已经有两人死去。第一人死在第一天的宴会上，第二人死在第二天的傍晚，在自己的床上被人斩下了头颅。
而且，按照这里的“主人”的说法，如果在这里死去，就会连带着现实中的生物脑也一起死亡！
“……就算是没有生物需求，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想要早点出去很奇怪吗？我们甚至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也许等我们出去，已经过了十年了！”
“不，虽然加速思考确实能做到在虚拟现实中放慢时间流速，但前提也得是硬件性能足以支撑……”
“哪怕不是那么夸张的时间差，出去以后过了十几天也很糟糕了吧？我，我可能会被开除……”
“放心吧，如果我是你的老板，我根本不会等到十几天以后再开除你，旷工三天你就该滚蛋了。”
“你怎么能对她说这种无情的话！”
“哈？怎么，你把她当做你女朋友了？还是你的宠物？”
很快，餐桌上就陷入了无序的互相指责当中，愤怒的辱骂将几句微弱的理性辩论完全淹没过去。老人劝说的口干舌燥，只好放弃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转而看向这个餐桌上唯二依然没有发言的人。
“中国人，你还是不想参与讨论吗？”
秦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首先，这不叫讨论，这只是单纯的骂战而已。其次，推理这种事我既不擅长也不感兴趣，我就看着你们表演就好了。”
秦端身旁，蓝头发的女孩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
“您可以尝试更有技巧性的化解他们的冲突，”她建议道，“一，通过适当的幽默来调剂现场的紧张感；二，通过出其不意的发言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老人苦笑了一下。这女孩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说起话来总是富有逻辑，但可惜给的建议大多不太实用。有时候，他真怀疑这女孩是已经灭绝许久的Ai。
“肃静。”
全场立刻陷入了死寂之中。这不是因为发言的人在他们心里多有威望，而是他拥有让他们强行闭上嘴巴的权力。
披着黑袍，戴着羊头面具的人漂浮在餐桌上方，俯瞰着九人。
“早安，昨晚睡的可好？”
他就是执掌这片空间的“主人”，在大多数的心中，他也是这次绑架事件的幕后元凶。
在第一天的晚宴上，他徒手捏碎了一个小女孩脑袋的一幕，依然深深地烙印在众人的心中。
“所以，你们是否推理出了可怜的约翰死于谁手呢？还是你们忘记了这里的规则——一旦在投票上出错，所有人都要立刻处刑？别忘了，最迟在今天的黄昏到来之前，你们就必须要得出一个结果……哦，看看我闹了个多大的笑话！别担心，我这就给你们解除禁言。”
重新恢复发言后，第一个说话的是秦端。他对着羊头人竖起了一根中指，直言不讳地说：“你X死了。”
“是的，她已经长眠在天主的怀抱中很久了。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比如对人生哲学和艺术的独到见解之类的？”
“你这种中二小屁孩杀了一两个废物就觉得自己多牛逼的我见多了，等我线下找到你，你会……”
羊头人竖起了一根食指，秦端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好了，我今天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各位，是为了介绍一位新成员，也就是侦探角色！众所周知，一个好的侦探故事中，当案件迟迟无法得到进展时，就是身为推理天才的侦探主角大显神威的时刻——来吧，迎接你们的希望！”
古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了，第十位成员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满脸皱纹，眉宇之间却有股威严气质的老人；
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总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的女孩；
眼神锐利，毫不掩饰强势气场的女人；
眼窝深陷，头发蓬乱，几乎像是将死之人的少年；
面露不屑，从始至终都保持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
以及，愤怒的秦端和平静的蓝发少女。
七个人的心中，怀着六种不同动机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