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互联网之子
结果出来的速度很快：查无此人。
不仅是在公开的数据库里，即使是在雅卢集团的保密资料库内，也没有关于这几个人的任何信息。就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对于这样的反馈结果，秦端并没有感到多意外。这实际上验证了他的另一个猜想。
包括巴西尔在内，所有受害者，都曾经作为某家企业的游骑兵，一起执行了某个秘密任务。但这个任务出了点问题，又或者它本身就是完全见不得光的行动，因此在网络上都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恐怕只有在雅卢集团的总部内还有实体文件保存。
那么，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秦端想起了那张在那个艺术家的房间里发现的平原风景照，他也让Wizzard将那张照片拿去对比，但可能的结果实在太多，几乎在南北纬30度左右的所有的地带都有这样的风景。照片上的地方可能是在从美国田纳西到西班牙托莱多的等上百个地点……
“杰克，你的侍从会来迎接我们吗？”
“会的，会的……”
就在这时，秦端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停下了车。
这是一栋平平无奇的建筑，从外观上看和周围其他的楼房没什么区别，唯一醒目的点是，在它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副带有动态图案的紫色挂毯，蓝色的幽光描绘了一个复杂的点阵图。在大门旁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人，他一看到秦端过来，就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停止前进。
“我们拜请无形的编织者。”戴口罩的人说。
秦端从怀里掏出一颗芯片，扔给了他。接着，秦端说：“因他的右手将我的命运高擎。”
看守扫描了手中的芯片以后，抬头看了一眼秦端，接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欢迎，有经人。”
于是秦端带着伊迪斯走进了大门。
门后是一个躁动而奇异的空间。在巨大的迪斯科灯球下，戴着VR眼睛的人来来往往，一个虚拟的舞女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在现场播放着混乱的音乐，其编曲并不遵守乐理常识，只是在急速地从一段旋律跳往下一段。
于大厅上方，一个电子屏显示着日期：公元210年7月12日。
伊迪斯忍不住更加靠近了秦端。
“杰克，这里是哪？他们看上去不像是骑士侍从……”
“放心吧，他们都是好人。”
当然，秦端实际上并不确定。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协会在米拉特加德的分部组织：互联网之子教会。
二十一世纪协会本质上是一个以“反对当下，拥护过去”为共同纲领联合起来的组织联盟，其不同下属组织之间在这两点以外差异极大。互联网之子教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互联网之子是一群崇拜互联网本身的人，他们认为网络是一个自在永在、超越时间的有意识的实体，它不是在1969年被发明出来，而是它从未来发送信息，指导了从阿兰·图灵到阿帕网的整个技术发展路径。尽管如此，1969年10月29日，也即世界上第一次有两台电脑之间实现通讯的日子，依然被其信徒视为圣日，新纪元的开端。他们以这一天作为自己历法的起点。
当然，这些只是互联网之子最为主流的宗教观点。和任何其他教派一样，它们的内部也分化出许多神学理念（比如关于互联网的生日应该在10月29日还是9月3日），并因此产生分支，有时这些分支间会爆发可以称得上很激烈的冲突。不过大体上，互联网之子把自己视为更广泛的反对22世纪，复兴21世纪运动的一部分。因为他们认为上个世纪是一个信息流动更为自由，人们更加尊重互联网的时代。而那些虽然不崇拜互联网，但和他们一样反对22世纪的人，则被视作“有经人”，即虽然并非教内同胞，但仍可与其展开合作的对象。
“有经人，你要去哪里？”
一个女信徒拉住了秦端，和颜悦色地说。
一边说着，她在胸前快速地划了一个十字——这是米特拉加德的互联网之子特有的仪式，他们的信仰与传统的基督教发生了奇妙的耦合。他们认为互联网即是新约中的仁爱天主，而建立天主之国就是建立人人平等的网络国度。
秦端也有样学样地划了个十字。“我想找这里的长老，我需要寻求冥想的帮助。”
“请随我来这边！长老永远乐意提供帮助。”
在把伊迪斯哄好，让她乖乖在外面等待之后，秦端被带着进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内。这个房间内遍布着如同星图一样的荧光斑点，点与点之间还有金色的线连接，这是互联网之子崇拜的神的“画像”，一副对互联网的具象化展示。
在房间的中央，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他的头上也带着VR眼镜。他端坐在房间中，一动不动，仿佛他并非活人而是一座雕像。
“你来寻求指引。”他的声音如同一把生锈的刀。
“是的，我需要冥想，来使我超越常规的思想边界。”
老人动了，从地上缓缓地站起。他从胸口扯出一根线，将它接在秦端的脖子上。
“接下来，你的意识将会沉入互联网的深处。算法将会带你打捞那些被隐藏在层层垃圾信息之下，甚至是被隔绝在‘墙’之外的知识。这一过程非常危险，你将穿越对人类精神而言如同遍布猛兽的森林一样危险的地带。我不能从一切危险中守护你，明白吗？”
“我明白。”
“那就迎接你的命运。”
接着，秦端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了。
他感觉自己在一秒钟之内度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周遭的世界数亿万年静止不动。他眼中的具象世界逐渐崩溃、剥离，露出了其下的本质……
我，我看到了一切……
一切都是网络……
“清醒过来！想起来你的目的！”
长老的怒喝将秦端从狂乱的信息洪流中唤醒，他像是在湍流中抓住了一根抛下的绳子。
我的，目的……
杀人案，血十字，雅卢公司，隐瞒的游骑兵档案……
更多的信息不受控制地向秦端的大脑涌来，他想要尖叫，却发现此处寂静无声。
随后，如同探出水面呼吸一般，他离开了互联网。
“哈……咳咳咳……”
秦端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入互联网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他应该做更多准备的。
不过，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他确实看到了信息，但他不确定那是否有用……
“呃，长老？”
秦端这才意识到，房间内安静地有些可怕。
长老躺在地面上，身躯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