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曲调五 搭谛友谊的墓碑
轰隆隆！大雨倾盆如注，洗礼着世间万物。
墓园里，皇甫砜单手撑伞站在那一块墓碑前，他的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束白菊花。他默不作声地放下花束，雨水瞬间将之包裹。
皇甫砜点燃一根烟，静静地看着相片上的人。在相片的下面，刻着墓主人的名字，那也是皇甫砜最不愿意提记得名字——东方御城。
万籁俱寂，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这世界只剩下了他，还有眼前的——墓碑。
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是唐添添。
“皇甫师兄，你怎么偏离路线了呀!”
“哦！中途遇到了一位故人，这就走，不好意思了呢！”皇甫砜打着哈哈，掐灭了手中的烟。
“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呢！抓紧完成任务，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呢！”
“好。”皇甫砜挂掉电话，又瞟了一眼相片。待他正要走时，才发现四周已起了一层薄雾。薄雾中，皮鞋踩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好巧！你也来拜访故友？”来者轻问。
“啪！”雨伞坠落在地，与积水打成一片。皇甫砜瞪大了瞳孔，他整个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惊讶，不解，恐惧等等一切全浮现在了脸上。“你……”雨水顺着发丝滑入脖颈，皇甫砜打了一个寒颤。
“看得出，照相的人技术一定不怎么好……竟然把我照的这么丑。”来者无奈一笑。
皇甫砜死盯着来者，又将视线移向右方的墓碑，紧紧的盯着相片。“如果是……那里面的……又是谁？”他喃喃。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皇甫，总是喜欢自言自语。”来者勾起嘴角，一把黑漆漆的来复枪悄然出现在手中。
“我来，是夺回那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砰！”一声枪响，夹杂在渐大的雨中……
今晚，将举行凌波大学的迎新晚会，也同时是庆祝凌波大学成立百年的校庆！
学生会堂门口停放着大量豪车，俊男靓女们手牵着手齐齐亮相。这哪还是迎新晚会？简直就是个社交舞会！
“你要学会适应这种节奏。”穿着一身黑色纱裙的裴煜瞳梆的赏给楚思羽一个板栗，还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平时没看出来啊！你这身材不错嘛！”
楚思羽僵硬的笑笑，这是他第一次穿正装，修身的黑色燕尾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银灰色的领带衬托着里面洁白的衬衫。用裴煜瞳的话来说，就是“万事俱备，就欠气质！”
这次晚会不仅仅只是个晚会，还是个风云涌动的“战场”！
楚思羽扫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大家都露着笑脸，如成功人士般一一握手，又或者举杯示意。而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独自喝酒的鬼谷崖川。鬼谷崖川意识到有人在看他，扭头正对上楚思羽的目光，微笑示意。
咔！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会堂的灯全部熄灭。下一时间，台上的灯哗的亮起，刺激着每个人的瞳孔。升降台启动，穿着一身火红色晚礼服的秦雨铖从台上出现，台下的楚思羽看到是她一阵惊讶。
“各位校董，各位教授，各位同学，晚上好。”秦雨铖的声音很是柔美，也很干脆。“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场晚会的策划以及主持，另外也兼任本校的学生会主席——秦雨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齐聚一堂，共享这盛大的舞会。现在，我宣布，晚会正式Show time！”秦雨铖省略掉所有繁文缛节，直奔主题。
一声令下，全场一片沸腾，震耳欲聋的音乐唰的响起，变幻的灯光如同日昼，迎新晚会正式开始！
新生们各展才能，在这个重要的环节下，谁出类拔萃一看便知。对新生们来说，这不是单纯的表演，而是一种自我推荐。正对着舞台的，便是校董会，他们在二楼划出了一个独立的区域。
“看来新生们很拼啊！”幕后的秦雨铖摇头感慨，“为了引起校董会的注意。”
“对于没有任何背景他们来说，这样再好不过了。”鬼谷崖川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边。
“槐老师，你吓我一跳。”秦雨铖说着，眼睛却看着前面演出台上如小丑般跳舞的几个女生。
“她们跳的真糟！你看那个穿皮卡丘泳衣的女孩，光想着显露身材了，节奏都跟不上。”鬼谷崖川讽刺着。
“除去这个，不知槐老师对这晚会满意吗？”
“我怕我会忍不住。”鬼谷崖川答非所问，视线也转移到秦雨铖身上。
“忍不住可不能强忍哦！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的档案，我很清楚。”
周围的空气突然降了下来，一阵剑拔弩张。
“……槐老师不会不按照法规办事的，对吧？我只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呢。”秦雨铖终于将视线集中在鬼谷身上。
“劝你最好别露出马脚。”
“槐老师您说笑了。”秦雨铖毫无预兆的拍拍鬼谷崖川的肩，原本的笑意荡然无存。“不过也请您记住，‘本分’跟‘僭越’这四个字——如果你够聪明。”
槐川正视着她的瞳孔，一言不发。台上的几个女生也到了尾声。
秦雨铖瞥着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槐老师，到我上台了，还请您到观众席观看。”
“准备好了吗？”裴煜瞳戴上银白色的面具，将裸露在外的嘴唇重新抹上一层紫色的唇彩。
“……嗯……”楚思羽有些底气不足，他摘下眼镜，戴上了面具。“我尽力……”由于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满目疮痍中为你绽放，吞噬殆尽下为你盛开。下面，请欣赏大一新生裴煜瞳和楚思羽为我们带来的舞蹈——《喰礼》！”
原本震耳的音乐戛然而止，所有灯光再次关闭，四周静的出奇。楚思羽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示意学生会成员已准备好。
升降台开始运作，楚思羽如坐针毡，他瞥着裴煜瞳，裴煜瞳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感受着台下的目光，楚思羽深吸口气。哗的一下，台上灯光齐聚，缤纷的光芒照的楚思羽直晃眼，下一秒，他便感觉视线有了些许模糊。
“桀桀桀……”黑暗中，他听到了一阵怪笑……
“来，让我听听你的音乐如何。”幕后，秦雨铖望着楚思羽坐的笔直的身影轻声呢喃。
楚思羽静坐着，面具下的双眸注视着手下的黑白键，他扭头凝望着女孩修长的背影，指尖在琴键上开始跳动。
整个会场静悄悄地，单一的琴键发着单调的脆响，女孩的身体动了起来，很缓慢的，有节奏的律动着。琴声依旧发着单调的音符，让人感觉像是一个初学者在懵懂的触摸这个台上的庞然大物，但却又与之不同，琴键发出的声音长短参差不齐、高低不一。随着一声长音，一切回归平静，女孩也回到了静止。沉闷昂长的混音悄然响起，沉闷中带着爆发，绝望中带着永恒的希望，音符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裴煜瞳的身体忽然沉重忽然轻松，巨大的张力展现在女孩身上，以及她身后的正在弹奏的男孩。
楚思羽忘我的弹着，敲击黑白键的速度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激昂，时而尖锐时而温柔；随着裴煜瞳极具夸张的肢体动作，优雅、狼狈、挣扎，所有人屏住呼吸。所有灯光突然熄灭，在人们还没适应黑暗的时候再次出现！单一的惨白的聚光灯聚焦在女孩身上，作为道具的血液顺势倾盆，所有人吸了口气。一瞬间爆发！楚思羽的手指突然发力，琴声在刹那间升到顶峰，在即将到达之际又戛然而止。黑色与红色融为一体，坐在血液中央的裴煜瞳犹如盛开的黑玫瑰，跳脱的声音窜出，悦耳空灵。无尽的苍凉笼罩住所有人，缓慢上升且耀眼的聚光灯成了这里唯一的亮光，穿越了山海照入心底。
“悲伤就像大海，越是悲伤，就越是会被淹没。”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楚思羽豁然惊醒，女孩的动作随着钢琴声的消逝戛然而止。她站在血红中央，黑色的裙子上沾满了红。一种不可言语的悲伤突然从心底涌出，她看着楚思羽，却看见在那张面具后，流淌下的两道泪痕。
他看着裴煜瞳，发现裴煜瞳也在看着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台下一阵沉默，沉默过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对视着，裴煜瞳微喘着气，额前的发丝被汗水粘连着，楚思羽看的有点回不过神。“谢谢。”她对他说，声音很轻，以至于楚思羽没有听清。
“什么？”他看着她，她却恢复了原有的样子，向台下微微鞠躬，走下了台。
“《喰礼》……”秦雨铖看着下台的楚思羽轻声喃喃，“真的，好像。”她端着手，在那手心里，是那支已经温热的横笛……
“比预想的要出彩很多！很棒！”裴煜瞳卸了妆，对他笑着，“这么好的曲子，在练习的时候却没有感受到那种效果，是不是有临时即兴的？”
“……是……”想到裴煜瞳在台上流泪的画面，楚思羽有了一丝愧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呀！”裴煜瞳对着镜子打量着身上染着红的裙子，“真是的！这衣服还没穿几次就弄成这样了！”继而又话锋一转，“那个，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楚思羽揉着头，他感觉头很疼，女孩流泪的画面一直浮现在眼前，孤独和空虚一瞬间的袭来，他扭过头不去看女孩的脸，“我想……就叫它‘暗流狂想曲’吧。”
裴煜瞳侧脸看着他：“狂想曲……你可真会夸口——不过，也不错，我很喜欢。”
……
黑暗中，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坐在地上，冰冷又刺骨。
“喂！作为我的接班人，可不能这么逊啊！”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跟前。
“站起来！”那个人呵斥着，然后一把来复枪忽然对准了他的头颅。
“砰！”——
皇甫砜睁开眼眸，一脸平静的扫着四周，随即叹口：“使徒病房啊！”他可是这里的常客了。哦，还有鬼谷。
“你醒了。”罗塔莎端着一个水果拼盘走了进来，她脸上的黑眼圈甚是明显。
“我睡了几天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罗塔莎插起一块苹果喂给皇甫砜，说：“不多不少，正好三天。”
“谢谢。”他下意识的朝门口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什么。
“她有任务。”罗塔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子弹距离心脏只有几公分，你命可真大！”
“他本可以杀了我。”
“那人是谁？堕天使？还是影魔？”
“一个已死之人。”他淡淡的说，“他是我的师兄，一个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的人。”
他被大师带到寺院的时候，才六岁。也正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年仅十岁的东方御城。
“小砜，来，拜见你的师兄。御城，先别训练了，过来看看师弟。”
他弱弱的躲在大师身后，看着高他大半个头的东方御城。
“师父，不是说好带我去找爸爸妈妈的吗？怎么来这儿了？”他不解，看着眼前的男孩又有些害怕。
“他们已经死了。”大师还没开口，他倒是先开了口，“他们死了！你没有爸爸妈妈了！”
“他们没死！你骗人！”皇甫砜争辩着。
“切！人不大，嘴倒挺硬！”东方御城啐啐嘴，“师父，我刚才说的对吗？”
大师摸着皇甫砜的头，轻叹口气：“小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父母早就在战争中死去了，是大师找到了他。那是他最为绝望的时刻，仿佛天都塌了。
“哭！哭有什么用？哭他们就能回来了？”东方御城训斥着，倒是大师，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
“我没哭！谁哭啦！”他故作逞强，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御城，小砜暂时交给你了。”大师也不顾皇甫砜的反对，一把将之推了过去。大师看着皇甫砜，说：“总有一些东西，是你该懂的。”
就这样，东方御城成了他的师兄，也成了他的看护。
那天夜里，他害怕的没睡着，只是呆呆的蜷缩在角落。
“如果你还不睡，我就要打你了。”东方御城面无表情的说，完全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你走开！我讨厌你！”他一把推开他。
这次很奇怪，东方御城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在离皇甫砜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又害怕又迷茫。”他小声对他说着，皇甫砜却意外的静了下来。
“我也有过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我很是淘气，总是要这要那的，全然不顾他们的劳累，他们像呵护花朵一样呵护着我。终于，战争爆发了。他们为了保护我……全都死了。”他开始小声抽泣，“其实人啊！长大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当你看着他们活生生的死在你的面前，就像是天塌了。那时候我也跟你一样，无助、迷茫。后来我遇到了师父，他就像父母一样爱护着我，还教给我本领。小子，我告诉你这些，只想要让你知道，你的父母虽然没了，但你还有我们。我们是你的家人！”
那天夜里，他成长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师兄好伟大，他想超过他！
“没想到，你也是个超能者。”在一次测试中，大师发现了皇甫砜的能力。
“超能者？”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
“跟你的师兄一样，你们都是炼金师。”
……
“炼金师，最大的优势在于创造。是将热武器和元素、魔法相结合的创造者！更有甚者，能将远古的术法运用到武器中，造出灭世级的武器！毫不夸张地说，在一个团队中，炼金师就是一个移动的武器库……”
看着大师在那儿对皇甫砜眉飞色舞的讲解，他无奈摇头。炼金师，是所有超能者中，最难走的路。
一晃眼，已过去十余载。
那个时候，“ANGEL”战争已进入白热化。为了切断堕天使的资金保障，作为TMP执行专员的他们被派了出去。这次任务，一旦被人发现，产生的舆论将会是国际性的！
夜色下，“Soul”号皇家舰艇停留在高空中。那些所谓的幕后投资者正在举行酒会。
“嗖！”两道黑影快速从舰艇底部掠过。皇甫砜二人按照预定计划迅速脱下飞行器，潜入舰艇。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们二人各司其职。
“监控台，安全。”看着脚下已冰冷的尸体，皇甫砜调开了舰艇上所有的画面。在这之前，他已经通过炼金核心将舰艇的引擎中枢连接失败在了一起，只要他想，这整艘舰艇会直接四分五裂!
“狙击就位。”如猎人般，东方御城死死盯着大厅里仍在谈笑风生的投资者们。
“师兄，我们出来来多久了?”沉寂了许久后，皇甫砜突然问。
“三年。”
“真快啊！已经三年了。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他不由得感慨，继而话锋一转：“我们非得这样做吗?”
“这是为大局着想。”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忽然有些犹豫，这里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上。
“切断了堕天使的‘粮草’，他们也就不攻自破。战争也会早点结束……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难得今天东方御城有这么多话。
看着画面里的“猎物”，他的手攥了又攥，终于，他开口了：“我准备好了。”他的手，已摸向了佩戴在腰间的炼金核心。
东方御城装备好爆裂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方。大厅里，没有人意识到死神正在逼近。
“这次为了给那个姓楚的提供武器，我可是拼了老命了!”酒会上，一名中年投资者对身边比较年长的投资者感慨着。
“天使与恶魔，往往是在一念之间。我想那个人很清楚这一点。”较年长的人语重心长的说着，眼睛却一直瞥着外面。
酒会逐步到了高潮，在座的所有人齐举酒杯，就连负责护卫的士兵也受到氛围的感染稍微有些松懈。
“你有60秒的时间。”他们要赶在正规军抵达之前结束一切。皇甫砜开启炼金核心，里面齿轮快速转动，位于舰艇核心的引擎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东方御城看着远方仍在交谈的投资者们，手指微动扣动了扳机。
人们在一瞬间炸开了锅，倒在地上的人血流不止。护卫队迅速反应护送着投资者们离开。
爆炸迭起，皇甫砜直奔逃生舱，作为超能者来说，普通人实在是不堪一击。
他的任务，不只有观察，还有——切断!
战斗仍在继续，枪林弹雨中，所有人感觉到舰艇正在下坠。
东方御城携着一把黑色的来复枪奔走在夜幕下，途径过的地方不留活口！
最后一个逃生舱被炸毁，皇甫砜持着赤焰左轮，看着从通道中撤离出来的人影。
下一秒，他的枪掉在了地上……
“小砜，你知道何为信仰吗？”那天傍晚，大师突然问他。
他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预兆的，大师突然揉着他的头，“信仰啊!其实很简单的，简单到你还未发觉就已经拥有了它。”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大师。
“还有，这个炼金核心，以后就是你的了。”大师从腰间取下一块酷似六边形的金色装置，授予给了他。他记得这个装置大师是一直随身携带的。
“这是什么？”他不解的看着师父，那眼神就好像要把这玩意儿托付给他一样。
“炼金核心，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心血！我所有的技术核心都保存在这里。小砜，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真的吗？”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的开心和喜悦。
可是，那也是大师交给他的——遗物。
“我想我明白了，当初您说的话。”看着从通道里出来的大师，皇甫砜沉声道。
大师一阵苦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信仰。”大师挺直了腰杆。
“帮助堕天使发动战争吗？”皇甫砜的手在颤抖，“告诉我！既然喜欢战争，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大师摇头，看着皇甫砜，“小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炼金核心交给你吗？”
皇甫砜一顿。
大师继续说着：“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你和御城不一样，他虽然善良，可天性依旧冷漠，我无法将此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你不同。”
“我想您是在说笑吧!是受了那些人迷惑吧!”皇甫砜僵硬的笑笑，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的时日不多了，我想你也该看清楚现在的形式了。”大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张开了双手，“成为使徒，你就会明白了。”
……
下坠仍在继续，整艘舰艇已经在四分五裂，远处正规军的部队正在朝这里赶来。
东方御城抵达汇合地点，却迟迟未见皇甫砜的身影。“怎么还不来？”他对着耳机说话，却只能听见嘈杂的滋滋声。
就在他将要去寻找时，拖着踉跄脚步的皇甫砜赶了过来。
“怎么搞的？”他质问。
皇甫砜不语，眼看着正规军逐步逼近，东方御城一把拉过皇甫砜打开了飞行器……
罗塔莎看着皇甫砜，她发现眼前男人的眼眶中充满了水渍。
“多可笑啊！我亲手结束了他。”他揉着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待我如父，却死在了我的枪下。”
罗塔莎自作主张的抱住皇甫砜，皇甫砜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开。这个时候，他需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我恨我自己，恨我没有救师父的能力，也没有救师兄的能力。”他突然抱住头，就像个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晚天很冷，冷风呼呼地灌进领子，皇甫砜坐在车顶上，静静地吸着烟。
“成为使徒，你就会明白了。”大师临走前说的话依旧历历在目，他不明白，但是他记住了——大师临走前留给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眼神。
直到烟蒂烫到手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脚底被扔的乱七八糟的烟头，他缩了缩脖子。
“还要吗？”一包香烟递了过来，是东方御城。
他瞧着东方御城，一声不吭的接过香烟，熟练的点上。
“你只有在烦心的时候吸烟，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皇甫砜深吸一口，明亮的星火被冷风覆盖。“信仰，究竟是什么？”他问。
东方御城轻轻一笑，给自己点燃一颗烟，说：“人的一生总是短暂的，在这短暂而又痛苦的时光里，人总该给自己一点精神寄托的。他们口中的信仰，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只是人在绝境中找到的一丝光亮，多么的微不足道。这些人会感觉那玩意儿能带来希望，你说这是不是傻？”
皇甫砜沉默不语。
“上头发来了批文，说我们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把我们分配给了使徒殿。”东方御城丢掉手中的烟，一脸严肃的看着皇甫砜，“也就是说，我们当中只有一人能成为使徒。”
“使徒……”
东方御城看着他，“所谓使徒，是为了维持世界秩序而存在的，加入了使徒，你就有了可以保护生命的力量，那将是现在的你无法达到的另一个高度。”
皇甫砜看着他，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我在想，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救赎。”那一夜，皇甫砜又一次失眠。
那一次他跟东方御城一同参加了使徒殿选拔十二使徒执法者的竞选任务，同去的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候补。
其实真相并非如此，皇甫砜也是在任务结束之后才了解到，那个任务表面上说是剿灭来犯的别国雇佣兵，实则是为了巩固与天使的利益而做的障眼法，那些雇佣兵，皆为堕天使！
那个夜晚，真可谓是个杀戮之夜。
皇甫砜捂着脸，他实在不愿意再想起那个夜晚。多亏了大师留给他的炼金核心，他才保住了一命。可是东方御城，为他挡下了一枚直击要害的子弹，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所以说，我现在的位子，是师兄用命换来的。当初若不是他，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皇甫砜了。”
罗塔莎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他回来了！”皇甫砜突然惊恐的看着她，“他回来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他回来了！！为什么？！”
“我想你该休息一下了，你太累了……”罗塔莎轻声安慰着。
“或许吧！”他很是憔悴，双眸有些无神，“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可以吗？”
“一切都会好的。”
皇甫砜下了床，呆呆的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尽收眼底。“对呀！为什么呢……我的信仰……究竟是什么呢？”
隔着门窗，罗塔莎很清楚的看着里面，她从没有见过皇甫砜会有这样的状况，就像个跟父母走失的孩子。她看着他的背影，那消瘦的身影上，又多了一份孤单。
……
“梆梆梆。”几声脆响拉回了楚思羽的思绪。
“槐川老师？”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已经下课了。”槐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邃的眸子看着楚思羽。
“哦！不好意思。”楚思羽避开槐川的视线，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书本。
“你好像不太会跟人交际。”
“可能是刚过来的原因，不太适应。”
“这样啊！有空吗？请你喝一杯。”
“现在？”
槐川点点头。
楚思羽本能的想拒绝，但当他一对上槐川地视线时，嘴上不自觉的说了好。
“那么，待会儿见。”
……
地点在一间咖啡厅里，楚思羽早早地来到，槐川是在不久后来的。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槐川姗姗来迟。
“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样？对这里还适应吗?”
“还好吧！”楚思羽有些矜持，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要入冬了，”槐川抿了一小口咖啡，看向楚思羽的眼神里充满了神秘。“就连天都变冷了。”他有话没话的说着，又像是话中有话，楚思羽感觉有些绕。
“我感觉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突然话锋一转。
“应该没有吧……才开学没几天，要见也就只有在课上见过了。”楚思雨打着哈哈，”老师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了?”
“没事，随便问问。”槐川看着楚思羽，愈发觉得眼前的男孩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哪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楚思羽看着槐川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不敢随便说话，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喝着咖啡。好苦！他心想。
接下来，槐川跟楚思羽随便聊着，气氛还算融洽，槐川的思路很广，能很快从一个话题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使得楚思羽有点吃力。
“你说你去过奥兰，是去旅游吗？”
“差不多是吧！也在那边找了份工作，想长长见识。”
“这样啊！”槐川笑笑，随口说：“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呢！虽说有点突兀吧！”
“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了，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说到这里，楚思羽的眼眸有些黯淡。
“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起的。”
“没事的，”楚思羽摘下眼镜揉了揉眼。“一直以来都是妈妈养育着我，对于爸爸……这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听妈妈说爸爸很伟大。”
槐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他紧紧盯着楚思羽，又忽然眉头一舒，继续手中的动作，微笑道：“看来咱俩相同点还挺多的，跟你说个秘密：我是个孤儿。”
楚思羽诧异的看着槐川。
“呵呵，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槐川苦笑道，“对于父母的认知，也只是停留在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们一直陪在身边，虽然这很荒唐。”
槐川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他突然有好多话想说，面对眼前这个认识还不到几个小时的大男孩，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有种控制不住的欲望，他想去了解这个男孩，越多越好。
暮色将至，寒风吹的落叶漫天飘舞。
槐川静坐在礁石上，看着脚下澎湃的浪尖，蓝黑的海水下冲出洁白的浪花。
拿着手机，里面已G开头的联系人看了又看，最后轻叹口气，收回手机。他的眼中露出少有的迷茫，抚摸着身旁的黑盒子，也只有在夜幕独处的时候，他才能看看它。
楚思羽刚躺到床上，裴煜瞳的呼唤便从终端里响起。
“要死啦你！怎么没干好本职工作？”裴煜瞳的声音既甜美又刺耳。
“啊？”他有些蒙，又瞬间想起来那大厅的钢琴早已落灰。忙辩解着：“这……这只是个意外。明天我会去的。”
“算了算了！”裴煜没好气的说，“看在你上次迎新晚会有功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记住，下不为例。”
“好好好！谢谢会长！”楚思羽的头如小鸡啄米，不过她是看不到了。
应付完裴煜瞳，楚思羽如散了架般倒在床上，看着挂在墙上的士灵伞，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
“他来找我了。”天刚刚亮，罗塔莎便接到了皇甫砜的电话。皇甫砜能主动找她，罗塔莎很是欣喜，但对于皇甫砜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甚是担忧。
“你……要去吗?”隔着手机，她轻声问。
“嗯。”皇甫砜很是疲惫，“如果我有什么意外……”
“我会跟她说你出任务了，等风头过了再告知她实情。别忘了，任务报告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不等他说完，她便抢先说着。
“……谢谢你。”皇甫砜苦涩一笑，挂掉了电话。
看着镜子里穿着黑西装的自己，皇甫砜有些失神。
“东方御城，在那个夜晚就已经死了。”最后，他轻声喃喃。
……
还是这座墓园，还是一个下雨天。
皇甫砜撑着伞，看着逐步逼近的东方御城。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东方御城说，他没有打伞，雨将他那身黑色的炼金师装打的皱巴巴的。
“给人送葬再好不过了。”皇甫砜说。
“是给你？还是给我？”他笑，来复枪已经上膛。
“那一枪我已经还给你了，所以我不再欠你什么。”皇甫砜盯着他，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东方御城的心脏。
“我一直很欣赏你。”他说，下一秒却扣动了扳机。
子弹如灵蛇般窜出，击穿雨幕袭向皇甫砜。
炼金核心张开，在皇甫砜身前形成一个护盾。
砰砰砰！枪声迭起，雨水四溅，二人游走于墓园中。这原本清幽的净土，已成为了他二人的战场！
“为什么？！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皇甫砜躲在一墓碑后，朝天空大吼。
“你不会懂的。”扣动扳机，毫不留情！东方御城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爆裂魔法弹已经上膛！
“告诉我答案！”他真是不要命了，他如一头牛般从墓碑后冲出，一枪射向东方御城躲藏的位置。而同一时刻，东方御城也扣动了扳机。
浓稠的鲜血在雨中迸溅，皇甫砜喘着粗气，他看着正在流血肩膀，那只是一枚普通的子弹！
皇甫砜踉跄的走到东方御城身边，子弹已经穿过他的眉心，那是用苍井樱遗留的魔法制作的最为致命的阎王弹，里面的毒素足以腐蚀掉钢铁！
“你本可以杀了我的。”他跪在东方御城身边，抱着那渐冷的尸体，失声痛哭……
在东方御城的身旁，写着一行字：
“人不大，嘴倒挺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