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安美人
沈云清没有错过那横空飞来的石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柳公子请自重,今日是逍遥居开业,而不是青楼开张,柳公子可不要搞错了地方,平白闹了笑话!不过,柳公子这身子,可真得好好补补,不然都虚成什么样儿了!”
众人都知道这位柳公子什么德性,此时听到沈云清讽刺他淫荡好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又对于沈云清的“口出狂言”而感到震惊,果然是武将之女,竟然公开谈论青楼之事。这样的女子,难怪杨家的小将军要悔婚!
“哥哥,既然她不领情,咱们就别管他们了!不过呢,我也不想沈小姐太难看,不如你让人去跟掌柜说一声,在大堂给他们一家人加上一桌如何?反正大堂宽阔敞亮,沈小姐想必喜欢。”柳珍容笑着说道。
时下男女大防虽然没有那么严,女子也能出门谈事,可是这样的官家小姐,还是没有在大堂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吃饭的。
大堂里又热闹起来,甚至有些泼皮还故意冲沈云清喊道:“沈大小姐,我们这儿有空位,你要不要来啊?”
沈云清面色一冷,也不再与他们废话,直接跟掌柜的说道:“凤仪阁准备好没有?还不请老太君和两位夫人以及小侯爷进去?”
“准备好了!”掌柜的立马过来,恭敬地说道:“各位请跟我来,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逍遥居最好的点心和茶水,咱们上去吧!”
众人皆是一愣,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凤仪阁不是最好的那个雅间吗?难不成有哪位达官贵人请了沈家人?
“等等!”柳珍容喊道:“凭什么他们能进凤仪阁,你们不是说凤仪阁是你们东家自留的雅间吗?我不管,我要坐凤仪阁,你让他们让开!”
“柳小姐……”掌柜的说道:“你们似乎并没有在我们东家的邀请行列,而且,你们也没有预订雅间。”
众人全都愣住了,原来沈家人订的是凤仪阁,反而柳家人根本就没有雅间可坐!
“我……我……”柳珍容憋得脸通红,说道:“我爹可是柳太傅,你难道想赶我们出去?”
“来者是客,我们逍遥居当然不会赶您出去。”
“就是说嘛,我可是柳太傅的女儿……”
“的确不能把客人赶出去,”沈云清也说道:“毕竟我也不想让柳小姐太难堪,不如在大堂给他们一家人加上一桌如何?反正大堂宽阔敞亮,柳小姐想必喜欢。”
柳珍容气得发抖,指着沈云清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算老几?”
沈云清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领着老太君等人上了楼,只有掌柜的向众人介绍:“这位便是我们的东家,沈大小姐沈云清!”
众人哗然,柳家人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长安城第一楼,东家竟然是沈云清?沈家何时有了这样的实力?
“你骗人的对不对?她沈云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掌柜的没再回答,只是笑着问:“各位还吃饭吗?我们东家说可以给你们在大堂加上一桌。”
“东家?沈云清不过是一个落败的沈国侯府的贱婢,你竟然说她是逍遥居的东家?”柳珍容气得跺脚,骂道:“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家破店!”
“凭什么?”钱掌柜站直了身体,说道:“张尚书已经在这儿预订了下个月的一百桌席面,陈大人也订了三月的酒席,还有万国寺的素斋宴,春闱过后的贺春会……柳小姐您凭什么将这些都砸了?”
听了钱掌柜的话,其他人心情更加复杂了,这沈云清竟然悄声无息地成为了逍遥居的东家,而且还和张尚书、陈大人甚至是万国寺有关联,再加上给宫里提供御用织锦……
看来,这沈家,果真和一年前不一样了啊!
柳珍容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既然这逍遥居能摆这么大的排场,背后的关系肯定是错综复杂的,即便再生气,也不能贸然给父亲树敌。可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正巧,门口传来一阵呼喊声,有人大声喊道:“杨将军回城了!杨将军凯旋归来了!”
柳珍容恨恨地瞪了沈云清一眼,然后猛地冲了出去,沈云清预感不妙,也跟了出去。之间柳珍容看准了杨景的马,哭着喊了一声“我不活了”,就撞了过去。
杨景迅速反应过来,弃了马匹,飞身跳下抱住柳珍容从马蹄下滚到了路边,赢得满堂喝彩。
追出来的沈云清见到这一幕来不及多想,便也跟着飞身跃出。众人这才发现,刚刚柳珍容冲出去的时候撞倒了一个小孩,那小孩来不及爬起来,此时仍然呆坐在路中间,而那受了惊的马则正往他那边跑去。
杨景自然也发现了,暗道不好,可是柳珍容却死死地抱住自己,一副受了惊的模样。犹豫间,那马已经扬起了蹄子朝小孩踩去,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只见一道素色身影闪过,那跌坐在惊马前的小孩便已经被沈云清抱在怀里!
沈云清正要跳出,却忘了自己今日打扮行动不便,一脚踩了自己的裙角,一个不稳,抱着小孩就一起滚落在了雪地里。而那马儿并未停下,横冲直撞间,马蹄已经快要踩到两人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银簪自暗处飞出,猛地扎入马的颈间,那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挣扎了几下便轰然倒地。沈云清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将那孩子交给旁边不停道谢的妇人,沈云清转身飞快地拔出了马身上的银簪,顾不上整理散落下来的墨发,也顾不上掉落的斗篷,提起裙角便朝一个方向追去,如果她没有看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一命的人,就在那里!
杨景将柳珍容推开,礼貌地问候了一声便去检查马了,只见那马的脖子被完全贯穿,一击致命,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必定是绝顶高手无疑了。
“景哥哥,对不起,若不是沈云清百般羞辱我,我也不会想不开……”柳珍容抽泣着说道:“害你失了爱马,都是我的错。”
“沈云清?”杨景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他自嘲地笑了笑,刚刚匆匆一瞥,他也只看清她那一头墨发以及清丽的侧脸,竟然就被惊艳到了,难不成是在西北男人窝里待得太久,竟然觉得沈云清都算得上美人了?
“将军,人已经走远了,可要小的去帮你问清那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是否已许配人家?”军中的人不拘小节,即使杨景是将军,也敢打趣笑话。
“不过是看她刚才救人有几分胆魄,动作也有几分利落罢了!美人何处没有?若是再不快点儿回家,那可就得错过美酒佳肴了!”杨景跳上另一匹马,一扬马鞭,骏马飞驰而去,少年将军,春风得意。
看着杨景离去,柳珍容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他竟然完全忽视了自己,他竟然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那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看到边上的人议论纷纷,她又气又怒,只能跺跺脚,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与母亲兄长一道离去。
沈云清顾不上关注柳家人,只凭着感觉踏着积雪一路往前追去,一直到街尾无人处才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他!沈云清有些莫名的激动,伸手朝慕容无露出那支从马脖子上拔下来的银簪,说道:“你的簪子。”
慕容无看着她,难得好好打扮一番,此时却弄成这般狼狈模样,明明是个不满双十的女子,却毫不嫌弃这满是血污的簪子。
他嘴角微勾,说道:“这簪子很衬你这身衣裳。”
沈云清愣神的瞬间,他已经转身离去。
容三替他撑开伞,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光是冒着寒气出门就已经很伤身了,他还三番两次动用内力,再这样下去,他这身子还能支撑多久?
“殿下,你不该出手的,大夫说过,你绝不可再动用内力,而且万一被那些人发现……”
“放心吧,暂时还死不了。”慕容无摆摆手,往前走去,对于他来说,是生是死根本无所谓。至少,刚刚那一刻,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莫名的,不想让她死。
沈云清看着慕容无离开,将手中的簪子握紧,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其实他今日能出现,便是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回到逍遥居,门前的热闹更甚,其实除了外人,沈家人都觉得惊讶无比,不过亲自参与了逍遥居的开业,又亲眼看到沈云清管理逍遥居,他们才不得不相信,这长安第一楼竟然是自己家的产业!
“云清,你辛苦了。”老太君虽然不知道沈云清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可惜不能如祖父一般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不然,我定要将沈家的污名洗去,还祖父一个清白!”
老太君摇摇头,叹道:“你错了,你祖父问心无愧,自然不存在什么污名,世人如何评价我们管不着,你祖父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东辰的安定,他虽善战,却不好战,他只是想守护一方百姓安全,那些虚名,随它去吧!”
听了老太君的话,沈云清突然明白了祖父的做法,祖父投降定是为了保护青州的百姓。只是,祖父驻守青州多年,一直都是戎国最忌惮的战神,为何会突然认输?是什么原因,让他认为一定会输呢?
总有一天,她会将青州战败的真相调查清楚,即便祖父不在乎名声,她也不能让祖父和那些死在战场之上的沈家军无辜枉死!
逍遥居顺利开业,沈国侯府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沈云清更是大出风头,成为了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的最多的自然是她与杨家小将军的那纸婚约。
“世人皆以为,那沈小姐必定长得粗蛮彪悍,其实不然,光论外貌,长安女子比之柔媚有余,灵动不足。沈小姐其母乃江州第一美人,其父乃长安城潘安再世,外貌自然是无可挑剔。”
“先不说她短短一年便在长安城将逍遥居和沈家布坊发展起来的本事,便是那日救小儿于马蹄之下的风姿,也算得上是骁勇善战的杨将军的良配了,这场姻缘,我看是天注定了!”
“不可能!”沈云清听着阿茸细数从外头听来的八卦,好笑地摆摆手,说道:“那柳家怎么会让人说这些,你光拣好的说!”
“不管好的坏的,你对自己的婚事有何打算?”老太君虽然知道她必定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心里还是挺看好杨景的。
“祖母,我去年就和杨家人说好了。”
“真要退婚啊?”二夫人说道:“你今年可就十八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你看看云容,比你还小一岁呢,孩子都有了。”
听到二夫人说起云容,一旁的梅姨娘目光立马就黯淡了下去。
“怎么,阮小梅,这不是你最得意的事……”
“好了,明玉,你少说两句。”老太君打断二夫人的话,梅姨娘红着眼睛独自走开了。
沈云清明白,云容虽然在祖父过世前嫁给了杨家的长子,可是沈家出了事,她在杨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云容在杨家生了儿子,半岁了,都不曾回来过。”老太君叹了口气,道:“罢了,沈家不能给嫁出去的女儿撑腰,不嫁也罢!”
沈云清知道祖母的担忧,不过,她早就下定决心了。一年前的那个雪天,她破坏了杨景的婚礼,死缠烂打不肯退婚,之后又四处散播她与杨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谣言,不过是为了沈家的安稳。
如今,她已经有能力护家人安全,杨景也从西北回来,有些事情,是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