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稀客，气死人
夏侯渝养了大半个月才算是将身体养回来，这一日神清气爽起得稍早一些，坐在秋千上看了一会儿朝阳。
窗外含笑花开的正好，米白色一朵挨着一朵，散发着悠远香醇的甜味。
久不生病了，如今一病，竟然前后拖了小半个月。
内务府此时正忙的晕头转向，眼看着秋风渐凉，马上就是中秋，皇后还在禁足，渝妃大病初愈不宜过度劳累，皇上大手一挥，贤妃协理六宫。另外还吩咐一事，说渝妃娘娘身体大好，带几个可心的人送过去给娘娘挑一挑。
秋兰姑姑是内务府的一等管事，将贤妃娘娘要的布料和首饰整理好让人送过去，自己领了十个灵秀的丫头前往含笑宫。
“给秋兰姑姑问安。”石头一见到人就行了礼。
秋兰姑姑将人扶起来：“不知娘娘是否起了，我领了些人来给娘娘看看。”
“主子已经起身了，姑姑随我来。”
因着是自个在院中，夏侯渝粉黛未施，只着了一件月白长裙，头上一支朴素的玉簪，听人通传内务府的秋兰姑姑来了，起身迎接。
“麻烦姑姑跑这一趟。”若她知晓今日来人，就该穿那矫揉造作的嫩粉色。
秋兰姑姑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小主，进宫月余不曾侍寝，可皇上却为了她禁足皇后，又免了她未央宫请安，也是独一份。之前听闻这位是个跋扈嚣张的主，如今看来只怕未必，加上这副容貌，想来她的福气还在后头。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渝妃娘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领了些小宫女过来，娘娘掌掌眼，可还有看得上的。”
夏侯渝招手，叫了石头过来：“你如今是含笑宫的大宫女，日后宫中的琐事都要你经手，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的。”
她着实懒得管这一档子事。
可这事落在秋兰姑姑的眼中，却是另一层含义，如今胆敢放权给大宫女的妃嫔可不多。
石头上前一个个看过去，避开那些眼神飘忽不定东张西望的，最后定下三人。
夏侯渝瞥了一眼，三人年纪都尚小，好在根底不错。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三人齐齐跪下：“请主子赐名。”
“冬春，冬夏，冬菊。”
“谢主子赐名。”夏侯渝摆摆手叫她们起身，“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含笑宫的三等宫女，由石头姑娘掌管，一切事务问过她即可。”
她让石头拿了一袋的茶水钱给秋兰姑姑。
石头将人送到含笑宫外才回来。
院子中偷奸耍滑的不在少数，夏侯渝知道这其中不免有后宫那几位的人，懒得一个个收拾，让石头带着几个小黄门通通赶回内务府让她们另谋高就，眼不见为净。
这样一来，含笑宫显得稍微清冷了些，但总归干净。
手底下突然分来三个年幼的小丫头，石头心中也有些紧张，又有点兴奋。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含笑宫的人，从三等宫女做起，奖惩分明。含笑宫规矩少，主子贪睡，早上做事动静小些，若是有不懂的来问我即可。”
三人乖巧应下。
贤妃的碧云宫中可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桌上的瓷盘和花瓶碎了一地。跪在下首的人一哆嗦，腰弯的更低，仔细一看，正是被石头遣送回内务府的宫女之一。
“她病了这么久皇上竟然没有将人忘了，病一好眼巴巴地就送人过去，这是有多心疼。”她转头看向跪着的人，一巴掌就扇上去，“你也是个废物，去了这么久，一点把柄都没抓到。”
百合连连磕头，声泪俱下：“石头姑娘不允许我们进寝殿，只让我们负责外院的琐事。”
百合是贤妃身边的人，狠了心送去含笑宫，不成想是个不争气的，她气丫鬟无用，更恨夏侯渝，狐狸精一般迷了皇上的心窍。
别以为她不知道以前的事，可夏侯渝……你休想得逞！
她一扭头就看见今早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心生一计：“去，将各宫的赏赐分发下去，含笑宫如今忙着训斥新人，恐怕无暇顾及，先放一放。”
“是。”百合抹了眼泪，起身接过东西。
“将你脸上的掌印遮一遮，我碧云宫丢不起这人。”
百合闻言压低了头，小声应下。
等各个宫挑选好了各自的东西，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只笨重的金簪和几匹红褐色和青灰色的衣料。
贤妃满意的欣赏了一番，带着百合大摇大摆地往含笑宫去了。
为了庆贺今日含笑宫进了三个新人，夏侯渝特地嘱咐了小厨房给她们做一顿好的，买了新鲜的羊肉和牛肉，给她们煮热锅吃。
夏侯渝吃的则是瘦肉粥，喝了几口就困了，倚在美人榻上眯眼小憩。
“哟，渝妃妹妹这日子还真是赛神仙。”
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夏侯渝直皱眉。
石头在门口就拦人了，奈何小姐不让暴露实力，她被这尖酸刻薄的女人差人推开，阻拦不得。她进门后就守在夏侯渝身边，见贤妃进门，给了个大白眼。
夏侯渝这才缓缓起身：“竟然是贤妃娘娘，真是稀客。”目光在贤妃身后的百合身上停留了一瞬。
说完也不起身，只是随意颔首打了个招呼，便端端正正坐着不再挪动。
贤妃见她姿态，怒火中烧：“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娘娘禁足，由我代为协理六宫，来给妹妹送中秋各宫的赏赐。”
夏侯渝瞥了一眼她身后端着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说起狠，还是女人对女人最狠。她若是按照这般打扮走出去，从背后看就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十分的容貌也只剩一分。
“劳烦贤妃娘娘走一趟，石头，送客。”
说完拿起桌上的荔枝，慢条斯理地剥开，不再搭理她。
有些人若是先天就对你有意见，那也不必费力讨好。
吃力不讨好。
“我长妹妹几岁，和妹妹说几句体己话，这女人，还是得早些为自己打算。”她看着夏侯渝桌上的那些名贵瓜果，缓缓笑起来，“别到最后，连最低等的饱腹之物都买不起。”
有朝一日西南节度使举兵，她就不信皇上能要美人不要江山。
“贤妃娘娘不觉得交浅言深了吗？”她将剥好的荔枝递过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总比别人从未曾拥有过的好些，你说是吗，贤妃娘娘。”
贤妃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护甲戳破了肉，渗出鲜红血滴。
“贤妃娘娘慢走，恕不远送。”
小样，跟她斗。
她还要多谢宝书言那家伙，负气而走还能良心发现在她进宫前一日送来各嫔妃的资料。
贤妃，自小爱慕楚穆，新帝登基，西门一族和楚穆作了交易，将她当作棋子送进宫中换取高官厚禄。从始至终，她才是一枚真正的棋子，别说荔枝，就连一般的黄白之物也是少之又少。
不过，她和贤妃比，又能好到哪去呢？
石头见小姐三言两语险些将人气死，不由感叹，小姐这气人的本事是日渐增长，威风不减当年。
夜半时分，含笑宫夏侯渝寝殿窗外，有一只鸟儿驻足，三两声鸟鸣之后一只手从它的腹部羽毛厚实之处取下纸条，鸟儿扑棱着翅膀眨眼不见踪影。
石头捏着纸条，手心的汗湿润了边角，她犹豫再三，将纸条悄悄塞进夏侯渝的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