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莲母斗法争宝子 幻境炼心入凡尘
几载修真洞里人，只凭啁哳报露晓。
饮尽杯中清茶，王离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日月同辉之景，不禁心生感慨。不知不觉，已然五日过去，岁月无情，如水而逝。这方洞天之内，风景依旧，毫无变化，若非不时传来代表一日过去的钟鸣，真让人分不清年岁几何。
“笃笃笃”
“王兄，该前往莲母所在了，法会即将开始。”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柳一缘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离放下手中茶杯，推门而出，与柳一缘相互见礼后，二人便一路离开居住之所，来到白莲边缘。
“不知这莲母在何处？”王离打量着下方碧波荡漾的水面，侧头问向柳一缘，“又不知该如何前往？”
柳一缘笑道：“此番无需乘鹤，凭自身手段，一路向前即可。但见白雾漫天之地，径直进入，便是莲母所在。不过入了其中，王兄可要当心了。”
“此话怎讲？”
柳一缘意味深长地说：“这莲母所在之地，莲心之中，有一番机缘。那莲母之莲子乃是天材地宝，十年一结，若是采而服下，修行关隘，即刻便能有所突破。上一次莲子未结，我未能采得，此番绝不能错过。”
王离疑惑道：“此行参加法会者，怕是凝丹、元婴真人也不在少数，若要争夺，我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柳一缘道：“王兄无需忧虑，争夺莲心之席、莲子之宝，并非靠实力。不然，我等哪还有机会？”
“原来如此。”王离点头恍然，作揖道：“还望柳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反正到了那里，自会有人解释。”柳一缘摇摇头，似在回忆般说道，“这竞争之法，在于一个‘幻’字。古有真人言，三花聚顶本是幻，此乃警醒我等修行之辈，莫要因自身神通法术而迷失道心，需知仙途漫漫，当砥砺前行、上下求索。所以这莲子之争的‘幻’字，便是看能否在最短时间内参破幻境，这全凭自身感悟与悟性，与修为无关。往年如我等筑基修士比元婴真人更快参破幻境的事，也并非未曾发生。”
王离点头，思忖道：“这幻境莫非是所有人都相同？”
“非也。”柳一缘摇头，“每个人所看到的幻境皆不相同，至于具体是什么样，只有身处幻境之中的人才会知晓。总之极为真实，容易触动内心，让人迷失其中。不过也无需担忧，若是一直沉迷幻境无法自拔，待莲子之争结束，幻境自然就会消失。这制造幻境的东西，据说是来自天河真人的一件法器，乃是大罗天炼门流传下来的镇派之宝，名曰‘浮生一梦’，有传闻说，已达到天器级别。”
王离点点头，不再多问，与柳一缘同时驾起云霞，直入云天，向前飞去。
途中，柳一缘不时加快速度，甚至全力施展法力。却见身旁的王离始终面容平静，显得颇为轻松，他不禁诧异道：“王兄与我一般俱是筑基一重天修士，可如今这飞天遁术，我已全力施展，我观王兄似乎还留有余力？”
王离微微一笑：“早年偶得机缘，在法力遁术上，稍有造诣，不过是小道，当不得真。”
柳一缘笑了笑，不再接话。他很清楚，王离这是在自谦。遁术法力之类，无论是临阵对敌，还是不敌逃脱，都极为重要，远非王离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随着二人飞速前行，不多时，前方海面上，升腾起大片白雾，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有一道道身影闪烁。四面八方不断有修士赶来，有的修士还未进入雾中，便已开始斗法。
这让王离大为吃惊，看向柳一缘，对方率先说道：“这也是一番争斗规矩。毕竟莲子有限，虽说进入白雾之中后，都需先破幻境，但先入幻境和后入是有区别的。一旦踏上莲母，幻境就会降临，王兄且看下方。”
说着，柳一缘指向海中，只见几名似被打落的修士正在水面上奔跑，朝着雾气而去，并未施展飞行之法。
王离心中明悟，道：“莫非一旦被打落，便会有某种限制，不得再次飞行。如此一来，水面奔袭，速度自然比不上在天穹飞行，进入莲母幻境的时间，自然也要慢上许多。”
“王兄天资过人，猜得不错。”柳一缘点点头，看向王离，道：“不过，这绝非生死相斗，点到为止。所以一会儿，我也许会对王兄出手，可要小心了。”
王离朗声一笑，显露出自信：“那我就静待柳兄神通！”
柳一缘哈哈大笑，却并未对王离出手，而是再度加快速度，冲向白雾。
王离正欲加快速度，前方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拦路之人，是一名身穿红袍的青年修士，手持一柄血红长剑。拦下王离后，二话不说，举剑便刺。
王离自是不惧，袖袍一甩，法力卷起阵阵狂风，直奔红袍修士而去。他如今并无法器防身，月泉剑在进入虚空之后，便不知遗失何处。好在凭借如今的半妖肉身与法力，在筑基修为中几乎无敌。
红袍修士眼见王离出手，心中一惊。他也是眼力不凡之人，一眼便看出王离这一手力量不小，当即剑锋一转，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王离腰间。
眼看避无可避，王离深吸口气，眼中散发淡淡金芒，却并未完全化为竖瞳，腰间衣袍之下，片片鳞片浮现，硬接下红袍修士这一击，顿时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红袍修士反被震荡之力震飞出去，心中大惊：“炼体修士！”
王离只是一笑，并未多言。他在白莲宫殿的居住殿宇这五日，除了修炼冥想，便是研究自己的半龙之躯。经过一番研究，他已能自主在肉身任何一处幻化出鳞片，如此一来，他不穿法衣，也如同有了一件坚硬铠甲，寻常刀剑法器，难以伤他分毫。
很快，凭借法力与肉身的双重压制，王离将那红袍修士从天穹之上打落，朝着下方追去。眼看即将落水，红袍修士一个转身，剑尖朝着水面一划，顿时激起一片大浪。他借助浪涌之力，施展法术，在水面上站稳脚跟。
“妙！”对于红袍修士的应对，王离赞叹出声。
“道友神通高绝，在下不敌。”红袍修士叹了口气，对着王离拱了拱手，便径直朝着白雾之地奔去。
此番争斗，并非生死相拼，再者那莲子虽好，却也并非稀世珍宝。故而败落的修士，也不会因此心生仇恨，要死要活。大家皆是修仙之人，修心养性必不可少，除却少部分人，大部分人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较真。
若是因此就产生仇恨，不死不休，此等幼稚行径，与三岁小童何异？
击败红袍修士，王离并未有多高兴，心中暗忖，自己如今虽然肉身强大，法力深厚，但所修功法太过粗陋，甚至未曾学过什么法术神通。如此一来，便如同一柄未开封的神剑，虽可依靠自身神力镇压群雄，却始终不如开封之后强大。遇上真正的强敌，只怕也要铩羽而归。
又是一番斗法，王离再败两人，冲入白雾之中。其中似乎有某种法阵，即便双眼灌注法力，可视距离也不过周身一丈。在此处争斗，需更加小心。
但王离丝毫不惧，除却头部与露出的双手，其余皮肤全部覆盖龙鳞，随后一往无前，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前方。若是遇到突然出现之人，他也不管，一番法力压制后，也不管是否将对方打落，便不再理会，依旧直冲前方。
他可不愿在这些争斗上浪费时间，毕竟被打下去需跑至莲母处会浪费更多时间，与他人争斗耽搁同样浪费时间，实不可取。避开他人，直奔莲母之处，才是上策。
王离如今便是这般做法，见拦路者若是凝丹真人，便二话不说，借助白雾迷眼的地利，迅速避开，向前冲去。遇到筑基修士，若对方要战，他自是不惧；若对方不战，他也不会追赶。
若是遇到元婴真人，那他只能自认倒霉。这等修士，已算得上真正的强者，在一些小门派中，更是宗主或镇派长老的地位。哪怕只是一个照面，也能瞬间将他这位筑基修士擒下，扔入下方。
不过好在，目前为止，王离尚未遇到元婴真人。
他猜测，这些元婴真人多半也不想浪费时间，估计早已去到莲母之处。他们这等真人若一心全力施展，想要离开，哪怕是凡蜕上真一时半会儿也无可奈何，除非施展大神通，生死相斗。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番奔袭，不多时，王离见前方白雾渐稀，随即冲出。眼前顿时大亮，只见一朵散发七彩霞光的巨莲位于中央，微微摇曳。其方圆足有百丈，其中诸多修士早已盘膝坐下，似乎已进入幻境。下方水面，不时有修士沿着那粗壮的根枝攀爬而上。
王离深吸口气，一步迈出，落入莲母之中。眼前立刻变得朦胧起来，他知幻境即将降临，于是盘膝坐下。很快，眼前朦胧逐渐化为模糊……
待眼前恢复清晰，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不大的屋子的床上。
青石地面，木桌木椅，大红罗帐，显得颇为喜庆。隐隐能听见屋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王离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正穿着一件爵弁，身披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一副新郎打扮。
见此情形，王离暗自一笑，莫非这幻境是要考验自己对于凡俗情丝是否留恋？若是如此，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简单。
且不说幻境，哪怕是在现世为凡人之际，王离都未曾体会过这般情丝浓稠，未曾婚娶，对于男女之情，也不甚感兴趣。更何况如今修道，看见貌美女修，他亦能泰然自若，坐怀不乱，不为所动。在他看来，既然修道，那便只有一个目标，唯愿渡过彼岸，摘得长生道果，成道昭圣。
想到这些，王离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屋外红帐漫天，夕阳余晖洒在红砖绿瓦之上，反射出熠熠光辉。
王离怀着看客般的心思，在众人引导下，骑上高头大马，于街上行走。身后跟了长长的一串队伍，礼炮齐鸣，锣鼓喧天，周遭百姓站于两侧，议论纷纷。
“这周家的公子迎娶白家的小姐，真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传闻是那白家小姐在玉仙楼出了一句‘清风徐来抚仙驭’，说谁能对得出下句，她就嫁给谁。无数才子应对，但似乎都未让那位白小姐满意。最后是由这位周公子的一句‘绿云自动江照影’最让白小姐满意，二人见面后，更是一见钟情，就此定下婚约。传闻白家小姐生得倾国倾城，如此美人嫁作人妇，真是羡煞我等啊。”
听着周遭议论，王离虽已打定主意冷眼旁观一切，但也不由得对这幻境中自己的那位妻子感到几分好奇。
不过可惜的是，他没有丝毫记忆，似乎这幻境只是让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代替这个周公子去成亲。
“新郎到！”
随着一声吆喝，王离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随即下马，在众人簇拥下走入其中，见到了那位身穿黑绸衣裳，披绣有黑白相间黼纹的披肩，以轻纱拂面，只能若隐若现看清几分绝美容颜的“妻子”。
王离暗自运使法力，却发现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看穿那层轻纱。随即便要开始拜堂成亲，他并未在此刻反对。虽然自己若是此刻直接拒绝离开，说不准幻境就破了，但他还是打算给新娘留些面子，哪怕对方只是一场幻梦。
待洞房之际，再对她说些冷言冷语，转身离去，届时幻境自会破除。
但王离总觉得，这个幻境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一时之间却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拜堂成亲很快过去，一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他来到了新房前，推门而入。看见坐在床榻之上，已摘下轻纱的妻子，只见对方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模样秀丽，有一股书卷之气，正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露出一丝羞涩模样。
王离心中暗叹，若是换作凡人，只会觉得有此新娘，夫复何求。换作现实之中，恐怕也是如此。但此乃幻境，王离早已自觉看透凡情，当即上前一步，开口道：“其实此前我皆是欺骗于你，此番成亲，非我本意。我所求者，绝非此等男女小爱，我二人就此恩断情绝……”
话未说完，王离忽觉心口一痛，眼前顿时变得漆黑一片，周遭一切变得极为安静。紧接着，天旋地转，他重重倒在路边地上，昏厥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时，王离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不大屋子的床上。
青石地面，木桌木椅，大红罗帐，颇为喜庆，屋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他眉头一皱，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身穿爵弁，身披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一副新郎打扮。
他心中不由得一沉，快步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但见其外，红帐漫天，夕阳余晖洒在红砖绿瓦之上，反射出熠熠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