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才和凡人

陈文的母亲陈菊花，是一个极不善言辞的女人，脸色黢黑，长相极其普通，三十出头的年纪，背影却有五十岁的样子，她能一整天耕作在地头田间，在别人看来有些木讷的她，却有着易于常人的本领，她的地总是打理地比别人平整，她种的菜蔬长势总是比别人家的好，她动手能力极强，陈文家里的很多生活用具，都渗透了陈菊花很多小聪明。

陈文还有一个自恃知识分子的父亲，这个小学五年级就辍学的中年男子，叫陈国海，他亦不善言辞，不善交际，他只对书籍感兴趣，陈国海辍学后在地头田间干活的时候手上总是捧着一本书，那时候生产大队需要会计，陈国海花了两个月时间愣是啃下了一本《生产队会计》，再加之他本就对数据有些过人的敏锐天赋，村长陈国富在三个光明村的所谓的“文化人”中，以最快的速度选出了陈国海，原因有二，其一，陈国海是村长的堂弟，其二，陈国海确实在业务能力上出众。他的记账簿简洁明了，细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账目错不了。

陈国海这会计一做便是十好几年，他从生产队会计，做到村会计，再兼职村里两个集体小厂，如今，全村人看到陈国海的脸，就能从他脸上看出会计两个字来，以至于这个南方小村庄在改革大潮下个体小厂如雨后春笋般“长”出来时，老板们争抢着要把陈国海纳入麾下。

陈国海夫妻俩，一个种地，一个做会计，平时又极其节俭，银行账户里居然有几万块的存款，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据，他们的生活依旧，唯一改变他们的是，儿子陈文的到来。

陈文，不出意外，也是一个寡言且无趣的人，他孩童时代的唯二伙伴便是陈光明和陈武，他总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他们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除了比较出格或是费力的事情外，陈文便只乖乖做着小跟班，他就像一个小透明，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的需求，他的父母也从不管他，因为他也不需要被管，他除了做两个朋友的跟班外，只会看书，做算术。

这个世界上，能让陈文动容的只有书和学校，他在学校里，如鱼得水，他不用说很多话，就站在学校里金字塔的顶尖，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除却有几次他不小心把写的铅笔字用手涂抹掉之外，他的几乎所有考试和卷子都是满分。

小学里的知识显然没法满足陈文，如今，他已经自学了初中数学和科学，光明村的退休教师张百文非常喜欢陈文这个孩子，他经常在村民面前夸赞：“百年一遇的天才啊！”陈文也喜欢这个老学究，经常泡在张百文家里看书，学习，有一次，张百文去初中教师那里找来一套数学卷子让陈文做，结果，这孩子几乎能将每张卷子都做到九十分以上，张百文瞪大眼睛，心想，自己这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如此有天赋的孩子。

张百文看着沉默寡言的陈文，他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他拉着陈文的手，跑到陈国海跟前，极其严肃地说：“这个孩子，不要荒废了，给他跳级吧，至少可以读初二了！”

陈国海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笑着道：“张老师，那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啊！”

“唉，我确实也不太清楚跳级怎么弄，这也没怎么听说过哪里有跳级的孩子啊，我去问，我去问，我去问我的老同学。”张百文激动道。

在他满脸的皱纹里，陈文明显看出了这个老头儿对自己的重视，他大概能理解什么是“跳级”的意思，但他内心没法接受“跳级”，因为如果他“跳级”就意味着自己要去全新的环境上学，并且同学都是一些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孩子。他拉了拉张百文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张老师，我不想跳级。”

张百文诧异地看着陈文道：“孩子，你要跳级，才能读更多的书，才能成为人上人！”

“可是我现在不也可以读很多书吗，你不也可以教我吗？”

“陈文，你听我说，张老师先帮你去问问看，如果可以咱们可以先试试看，到时候真的觉得不喜欢可以再回来的。”

陈文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张百文失望，毕竟，这个老头是正真发自内心的想为自己好。

陈文把这件事情告诉陈光明和陈武，陈光明觉得陈文可以尝试一下，因为陈光明觉得这样一来自己的好朋友未来极可能成为一个大人物，陈武却觉得陈文本就内向的性格，再去那些陈文不喜欢的环境里，自己的朋友会奔溃的。

没几日，陈百文就来消息了，这次，他放弃了让陈文跳级的想法，原因在于他听说了很多关于跳级生负面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心理出问题。

陈文因为自己不需要再去做所谓的“跳级生”而感到开心，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他把自己仅有的五块钱存款去村口小店兑换了一大袋零食跟自己两位兄弟分享，他们坐在树荫下，背靠着大树，惬意地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他们此刻定然不会想到，天才陈文以后会是怎样的人物，他们只呆呆地望着天空，想着如何让这惬意和无忧保持下去，却不知天色近晚，蛐蛐唱着离别的歌曲，携带着光明村特有的泥土味的晚风吹出了不舍，吹开了无奈，吹散了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