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误差
话音刚落,王朗和马日磾都看向袁耀。
王朗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知法。
马日磾则是想让袁耀改改吹牛的习惯。
他马日磾都不敢说对王朗在朝中任职前的生活极度了解,袁耀又是从哪里素有所知的?
毕竟在这之前,王朗只是文人圈子里还算出名的江东名士,名声不光不超出文人圈子,也几乎完全出不了江东。
袁耀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在来到江东之后也从未特意查找过王朗的资料,又怎么能对他素有所知?
“公子,神神鬼鬼的那一套,想要拿来忽悠王朗,肯定是不可能的啊!”
马日磾还以为袁耀又要再来展示一次传统艺能,赶忙出言制止。
袁耀却是面色怪异地看了马日磾一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没傻到会在一个经学大家的面前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他知道和王朗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敌人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露出一些本不该有的破绽。
而......
他最擅长的。
恰好如此。
袁耀打了个抱拳,对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将士们施了个将士之礼,又作了个揖礼对王朗。
看王朗迫于礼节轻轻躬身还了回来,袁耀才站定原地,昂首抬头道: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听到袁耀这么自信的话语,众人的眼神也是全部被他吸引。
“王方伯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
“何期反背汉室,图谋篡汉?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看众人都被他这一番话搞的有些摸不到头脑,达到了目的的袁耀便迅速转化了一个话题,继续说道:
“昔日桓帝、灵帝之时,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袁耀一番话瞬间将众人带回到了之前的乱象。
这大汉朝如此多年,如今却已经衰退腐烂到了这样的以至于无法挽回的地步,又怎能不让人唏嘘?
王朗则是冷哼一声,不顾礼仪插嘴道:
“死了宦官,不还有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怎么还好意思以此说事?”
袁耀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王朗此时不应该插嘴。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王朗的心胸狭小,谨慎敏感,此时应该也知道自己是在暗暗指代辱骂于他,此时应该已经有些气急攻心了。
但现在他直接这般吐槽了出来,就不会郁结于心,怎么可能生气上火?
但袁耀已经说了开头,自然不可能有头没尾。
即使发现剧情似乎并不和自己想象的那般一样,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黄巾之后,董卓,李榷,郭汜等接踵而起!”
“劫持汉帝,残暴生灵!”
“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这句话不光让王朗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也让袁耀身旁的马日磾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虽然他们二人都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做到了最好,更是倾颓的汉室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忠臣,并没有一丝一毫愧对天下子民以及汉室。
但是这个地图炮让他俩都不是很开心。
甚至以王朗这般敏捷的才思,都一时想不到如何去反驳袁耀。
因为抛去自己的“庙堂之上为官”和“殿陛之间食禄”的身份以外,他也没法说袁耀说出的这番话不对。
甚至因为袁耀在之前都没有官身,王朗想要同样以对汉室做的贡献回击也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若是绕路去以袁耀父亲袁术的汉室功勋回击,一来是有些骂仗骂乃公的嫌疑,二来则是......
根据他四处听来的情报,对袁耀他爹的回击,可能对袁耀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他只好咽下这口气。
也点头表示了一下附和。
毕竟......
袁耀刚刚给他作了揖,让他内心的腐儒情节有些悸动,思来想去也还是决定要按照儒生文士的礼节来完成这场“对弈”。
袁耀虽然其实并不能看清王朗点头,但还是能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尊重。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事情不在掌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
穿越而来之后,他即便是在一个丹阳那个小小的基本盘中的多方势力里斡旋日久,都显得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有些记不太清楚的历史也都曾在他面前一一验证。
这让他一度很有自信。
毕竟每个人的性格和生平都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这比那些兵马还要让他安心。
但此时却在面临一个和自己印象中不同的王朗的时候,袁耀的心里着实乱了。
在脖子上架着刀都没有乱的心,此时已经有些乱到让脑子都无法思考了。
“以至狼心狗行之徒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所幸,袁耀实在是把这段话背的太过熟稔了。
所以他即使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还是顺利地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而这句话不止让马日磾和王朗有些沉思,就连那些因为他抱拳而关注他讲话的士卒都有了些许触动。
在这之前,他们本以为袁耀只是一个前来侵略他们家乡的诸侯。
但看袁耀能说出此番大气磅礴的话,他们对袁耀的看法就改变了些许。
王朗甚至也轻轻点了点头。
雒阳曾经多么金碧辉煌,现在便有多么残破。
有如此爱民之心的人,不会是个极端的坏人。
而此时的袁耀也从刚刚的情绪中缓了过来,为了掩盖刚刚稍微露出的慌乱,也是临场发挥地叹了口气,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这一句话更是将所有人都震撼的呆立在了原地。
若不是以百姓身份经历过时代更替的浪潮,那就一定是真的有在仔细观察百姓的生活。
王朗已然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虽说他也知道袁耀说了这么多,也都是要为了两军对垒做出准备,但他也不由得打心眼里承认袁耀说的话十分正确。
这种震撼之感,只有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眼看众人包括王朗都已经陷入了沉思和震撼之中,袁耀便趁热打铁,首尾呼应道:
“值此国难之际,王方伯又有何作为?”
没等王朗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
“王方伯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却只会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未立寸功,却只会摇唇鼓舌,偏安一隅!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
说罢,他依旧未给王朗回话的机会,接着说道: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将所有比骂架还要恶毒的话语倾泻而出,袁耀才发现身旁竟然一片寂静。
就连上方的王朗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作。
更别提被袁耀这几句毒舌的话语气死了。
袁耀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此时城墙上的王朗才开口道:
“论起唇枪舌剑,我今日不如你,但若是论起攻守之战,你也未必如我!”
王朗说罢,转身离去,决然不再纠缠。
显然也并无出兵冒险的打算。
袁耀讨了个没趣儿,也只好带着马日磾回营寨,嘱咐自己的下属道:
“将会稽地势舆图与我拿来,再将王朗所有的资料都拿来!整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