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不走了
把小羽娘俩送走后，李拓海卸下一身疲惫，躺在床上。
很快便睡着了。
要说先前在魔都的时候，他在夜里经常失眠，脑袋里盘算着各种事情，睡一两个小时就会醒过来。
现在来这山区救灾，虽然环境比较艰苦，但心里还算踏实。
他躺在床上，朦胧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陡峭的山路，路两边是茂密的竹林，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台阶蜿蜒向黑洞中。
身后七十多岁的奶奶，站在院子边的石阶上，手里高举着手电筒照亮。
“你娘俩慢点，刚下过雨，路上滑。”
“妈，你回去吧，今天月亮大，看的见。”小时候的李拓海牵着他妈的手，娘俩侧着身子，一步步朝娘家走去。
李拓海忽地大喊：“奶奶！”
他大喊着从床上醒来，帐篷外的天已经亮了，外面传来人呼救的声音。
“救人！快救人啊！”
听到呼救声后，他迅速穿好鞋子，跑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
穿好外套，走出帐篷，外面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上有些积水，村民们拿着铁锹火速朝一个方向赶去。
李拓海忙跟着村民跑去。
跑到一处坍塌的房子前，一群人拉着村长，劝说道：“村长，你别去啊！你别去！”
“危险！村长！”
村长大喊：“你们怎么不拦着她啊？”
“让她别进，别进去，她偏要跑回去拿存折！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她不听啊！”
“压里边儿了吧！”
李拓海上前拉住村长，问道：“谁啊？”
“还能有谁？小羽她娘！”
听村长这么一说，他径直朝正前方的废墟奔去，吓得周围人连声提醒道：“诶！别去！别去啊！”
“危险！”
李拓海刚冲上废墟，眼前的一堵摇摇欲坠的石墙便倒了下来。
他身子连忙往后撤退几步，跌倒在地上，要不是他反应快，倒下来的石砖多半就把他给埋了。
轰然倒塌的石墙激起漫天烟尘，惹得他在里面连声咳嗽。
站在不远处的村长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呐！”
“快快快快快！”
“快！”
“快救人！”李拓海爬起来大喊。
一群村民拿着铁锹爬上废墟，“快！快！”
“这边！”
“找人！先找人！这边！”
“这边，快！”
“注意脚下，你别乱跑！”
“到那边找！都注意点啊！”
李拓海掀开房梁上的瓦片，眼前穿插着几根木头，伴随着一些瓦片落入空隙，他看见一只紧紧攥着存折的手。
他知道，存折里的钱是给小羽治病的钱，她妈说过，要不是小羽，她早就跟着她爸去了！
一股心酸忽地涌上心头。
他难以想象，在现如今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人类还能有如此真挚的感情。
在翻开几块瓦片后，他猛地把眼睛移到别处，在有了心理准备后，这才缓缓回头。
小羽她娘头上流着血，满头石灰，倒在废墟里永久合上了双眼。
“呃……”
他有些无力的站起身来，身体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呃……”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旁边的村民见状，全都朝他围拢过来，在看到小羽她娘的尸体后，全体沉默。
过了没多久。
两个人抬着个担架，把小羽她娘的尸体抬走了。
李拓海站在一旁，他突然觉得，生命原来这么脆弱？
昨晚还在自己眼前，好端端的人，今天说没就没了……他不禁感叹，人生短短数十载，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多人，为了工作，为了前途，为了出人头地苦苦挣扎，到头来还是黄土一捧。
为什么就不能安放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内心，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呢？
遇到困难，该做什么做什么，又何必那么痛苦，那么焦虑呢？
人终究都是要死的啊……
站在高处的记者，拿着照相机，拍下眼前的一幕，村民们站在一旁，给抬担架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慢点。”
“小心啊。”
“让一下啊。”
“小心点啊。”
李拓海站在最后面，看着一众村民拿着铁锹离去，哭都哭不出来，昨晚还是个好端端的人，今天说死就死了。
他回到救援基地的帐篷里，鞋都没脱躺在床上，难受的身子一起一伏的。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时，小羽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个煮熟的鸡蛋，这是早饭的时候猪头叔叔给她的。
她看见李拓海的双肩膀放在椅子上，便小心的把鸡蛋，塞到了他的侧兜里。
“领导，上车了！”
“来啦。”
听到帐篷外的催促声，蹙着眉毛的李拓海睁开眼睛，正往他背包侧兜里塞鸡蛋的小羽连忙躲到一边。
李拓海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小羽看到他身上全是救援时落下的灰尘，忙走到一边，用水打湿毛巾，走到他跟前。
用毛巾擦洗他的双手。
他拿过小羽手里的湿毛巾，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说：“小羽啊。”
“叔叔得走了。”
“你妈妈……你妈妈出远门了，很快就会回来，她找你爸爸去了。”
“乖乖的啊。”
说完，李拓海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把一些商业大佬的自传，一本本装进背包。
走之前，他背着包在门口停顿几秒，小羽站在他后面，呆呆地望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背着包跑出帐篷。
帐篷外，站了一排村民，围着一辆面包车，是来送行的。
李拓海跑到面包车前，村长攥着他的手，“谢谢，谢谢你啊。”
“大老远，这么危险，还让领导过来一趟，谢谢。”
李拓海回头看了眼前来送行的村民，钻上车坐到座位上，怀里抱着双肩包。
“诶！”
“诶！”
车子后面，小羽突然从帐篷里跑出来追车，村长连忙抱住她。
小羽挣脱村长，一路追了上去。
“别追！”
李拓海听见村长的声音，透过车玻璃，看了眼追车的小羽，坐正身子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抱着双肩包。
他从侧兜里摸出个煮熟的鸡蛋。
拿出来端详一阵子。
车子忽然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停下，他背着双肩包，拉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下车后，车子缓缓离开。
李拓海看向身后的小羽，拿起手里的鸡蛋吃了口，右手攥着背包的带隙，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小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