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击
六天过去。
“后面什么情况？”
埃拉焦急地看着后方静止不动的队伍，让安德鲁过去查看，片刻后得到回复，“一辆马车的前轮辐条断裂，正在维修。”
“又出事了？现在都未抵达威塞克斯边境，真怕被这帮家伙害死。”
埃拉敞开衣领，手持一片薄木板来回扇风，试图驱散烈日洒下的酷热，“别浪费时间，挪开马车，先放队伍末尾的人过去。”
“是。”
顾明渊应和，连同另外两名侍卫走向堵塞处，没有在意贵族夫妇半是恳求半是威胁的口吻，解开挽马的缰绳，合力将车辆推下路面。
很快，车队再次缓缓蠕动，犹如一条刚从冬眠苏醒的蟒蛇，据沿途打探到的消息，再走五英里（八公里）就是威塞克斯的牛津郡，青年暗自思忖，不知下午能否抵达边境。
“嘿，”史密斯用手肘捅了一下顾明渊的腰间，示意他跟随自己走向路边灌丛。
“昨夜大人物们在争吵些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有关北面的消息？”史密斯压低声音，“真到危急时刻，没必要替这群贵族挡刀，不如和我们一起抱团突围，多几分生还概率。”
“突围后当劫匪？别抵赖，有个农兵怀里揣着妇人的绣花布，似乎还沾染着几滴血迹，你敢说不是劫掠所得？”
“不是抢，一开始是打算交易，可惜没谈拢，结果才......”
史密斯摊手表示无奈，“为表歉意，事后我还费力气挖了一个土坑，普通的盗匪可没这么好心！”
“呵呵，好心的侠盗‘史密斯’，我没兴趣，还是去找别人入伙吧。”
盗匪行事不讲规矩，有时单为一句口角就能暴起杀人，再加上女人、烈酒作为催化剂，混乱程度将会极大提升。
在顾明渊看来，如果真到最后关头，自己宁愿躲进密林“荒野求生”，也不想和这群家伙一起厮混。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大半，骑手从北方而来，神情仓惶身带血迹，想必和伊瓦尔的追兵有关。唉，都怪陛下的刑罚过于残酷，如果只是单纯的绞死，或许不会激起整个维京世界的愤怒。”
察觉顾明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史密斯嘴角翘起，看来自己的判断力依旧精准，“贴身侍卫只是一个头衔罢了，你出身肯特郡的农村，对诺森布里亚没有任何义务。
记住，凡事多考虑自己。”
下午三点，车队仍在麦西亚境内艰难跋涉，不知为何，气氛开始变得凝重、焦躁，气得埃拉来回扫视众人面庞，恨不得亲手砍下泄密者的头颅。
史密斯猜得没错，昨夜骑手确实送来一则生死攸关的消息，伊瓦尔得知杀父仇人向南逃窜，立即让副手托尔芬带领小队沿路追击，誓要生擒胖子国王，将其处以最狠毒的“血鹰”刑罚。
血鹰，割开受刑者的背部皮肤，活生生翻开他的肋骨，看上去像是一只扑腾翅膀的老鹰。
从旁人口中得知详细内容，埃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据说维京人用这种方式向阿萨神族献祭，不知道经历这种刑罚，我的灵魂还能否升入天堂？”
恐惧紧紧渗入国王的骨髓，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牵着缰绳的安德鲁发现异样，低声建议，“我们护送您先走一步？”
“不，”挣扎许久，埃拉摇头拒绝。
身后贵族既是累赘，也可以充当助力，倘若孤身一人抵达威塞克斯宫廷，他将沦为毫无作用的傀儡，因此自己必须冒险带上他们，免得丧失所剩无几的权力！
“所有人丢弃多余物件。”
“遵命。维托，跟我来。”
安德鲁拍了下顾明渊的肩膀，叫上他一同逆行前往队伍末尾，恰好看见北方森林升起一团散乱的黑影。
“这么多飞鸟？见鬼，有大队维京人在靠近。”
霎时，整支车队犹如见到捕食者的鸭群，彼此叫嚷着争抢道路，以至于拳脚相加，逼迫国王拔剑制止。
“放弃马车，沿小路甩掉追兵。”
说罢，埃拉在侍卫协助下穿戴好全套甲胄，手持长剑屹立在道路右侧，亲自断后，目视哭哭啼啼的流亡者钻入树林，然后吩咐几个车夫，
“尽量驾车多跑出一段距离，给我们争取时间。”
“是。”
......
“呼，呼。”
森林赶路最为消耗体力，尤其在装备链甲、半覆面盔，最外面还披挂一层褐麻布罩袍的情况下，直到此刻，顾明渊才深刻意识到“丢盔卸甲”的原因：
铁甲属于朝廷，性命属于自己。
怪不得电影中的溃兵跑路时，会顺手解下腰带，扔掉头盔、甲胄、刀剑。免去至少二十公斤的负担，无疑会极大提高生还概率。
湿漉漉的短发贴在脑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纹有红黄条纹图案的罩袍，浸染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点，还未跑出三公里，顾明渊只得撑着树干弯腰暂歇，感觉肺部犹如刀割一般，每次呼吸都带有些许甜腥味。
拿出水囊，倒入小股清水含在口中，他不敢吞咽，害怕此举会引发干呕，稍微滋润一遍喉咙将其吐出，
“这，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回身望去，后方稀稀拉拉散布着一百多名流亡者，大多是携带孩童的妇人，尽管心知追兵就在身后不远处，可体力濒临极限，只得坐靠树干，望着澄澈明亮的天空发愣。
“原地休息。”
见状，埃拉无奈放停脚步，掏出小块猪肉干缓慢咀嚼，多年厮杀，他早已养成抽空进食的习惯，看到顾明渊左手扶腰，右手撑着橡树大口喘息，不由得摇头感叹。
“来点？免得待会没力气砍人。”
将肉干抛向对方，国王没有在意侍卫的反应，自顾自说道：
“根据我的经验，战前应当吃猪牛羊肉，兔肉、鱼肉的效果不佳，没过两小时就会挨饿，进而手足发软，害人白白丢了性命。”
谈话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滑下树干，禀告树林南侧有一处定居点。
“牛津镇？”
国王大喜，没想到自己已然身处威塞克斯境内，只要逃入围墙内部，凭借防御设施，抵挡这支小分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