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中秋月夜叛徒动
顾南风望着宗鲟稍显狼狈的背影，嘴角不由露出一点笑意。
有时候两不相帮，又何尝不是一种站队呢……
时间回到五天前，大明历四百八十年，八月初十那个秋天。
刚好将粮食晾晒完成的乡亲们，高兴异常。
因为刚收完粮食，老天便来了场雷阵雨，阵雨持续时间不长，却很大。
大到足以驱赶秋老虎，足以洗刷留在地上的灰尘。
也正是这一天，有人趁着顾南风和四老高兴，便提议热热闹闹过个中秋节。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顾南风也当场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要求中，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顾南风一律同意。
直到有人提议，北面城墙已经夯筑完毕，可以让筑城的护卫队成员一起参与庆祝之时。
他虽然依旧同意，可心中却是留了个心眼。
当天夜里，他谁也没有吩咐，亲自盘坐在新建好的北门元宝门城楼上，借着月光俯视城中，坐等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城中飞起一只信鸽。
凝视城中片刻，记住那个院落后，脚下一动，直奔信鸽而去。
信鸽飞行并不算太快，百公里每小时都不到。
被他轻易追上，眼见落入镇安县新建的千户守备所内，这才作罢。
回到元宝城中第二日，他便假装路过那户放飞鸽子的人家。
结果并没有什么收获，住在里边的乃是一户普通人家。
由于之前他为了避免候、莫、霍三家抱团，便有意的采取抽签的选房子的方式安排住户。
这虽然打破原有格局，却也形成新的问题。
大家对邻居都还不算太熟悉，仅限于知道叫什么名字，平时聊两句之类的。
所以想通过周边住户知道这家人平时和谁来往的比较多，有点不太现实。
当天傍晚，即四天前。
顾南风将自己怀疑汤发平会向他们用兵的事情透露给侯勇，并让他不要声张。
入夜，如法炮制，无多余发现，遂断定侯勇可信。
第二日，即三天前。
顾南风让侯勇秘密挑选善射者三百，留待后用，并且安排人手，紧盯镇安县城。
果然，在中秋前一天晚上，汤发平悄然带人出了城。
中秋当晚，城中节日热闹，而汤发平，则是已经潜伏到了宝隘口以北，山下十里外，静等接头人。
与此同时，刚送走宗鲟的顾南风，便来到东北峰之上。
正如他对宗鲟所言，看一场好戏……
要是开了全图，瘦猴还打不好这一战的话，那他就应该考虑培养其他人了。
目送一黑人鬼鬼祟祟从无人警戒的缺口处溜下山去，他有一种看电影的感觉。
不过此时他倒是有点担心宝隘口城楼上，那四个放哨哨兵的安危了。
屁股刚离开地面，忽然想到这是瘦猴的专场，想想便又安坐下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打草惊蛇导致的正面冲突，可能遭受的损失更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城中来人换下宝隘口城楼上的哨兵。
其中多番交流，看来是没到换岗时间。
可后来四人貌似出示了什么东西，那四个哨兵乖乖下岗。
在顾南风的视角里看得清楚，那四名哨兵要是坚持，恐怕会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山外，果然，一条黑色怪蟒在山道中蜿蜒前行，正往宝隘口而来。
几乎同一时间，在顾南风看不到的东南山峰上。
正一个人端着酒葫芦喝酒赏月的宗鲟，默然察觉到东面豁口下方，貌似有人在往上跳。
这可不得了，自从元宝山“长大”之后，原本还能勉强进出的豁口，便彻底没了希望。
数十丈高的悬崖，想要跳上去谈何容易。
可现在便有一人正从下方往上跳，貌似这左脚踩右脚的本事，还有些熟悉。
心念一动，宗鲟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将自己面容蒙住。
挂好酒葫芦，悄然靠近，等那人刚站稳脚跟，宗鲟便捏着嗓子大喝一声：
“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来元宝寨撒野！”
定睛一看，好家伙，对面也蒙着面呢。
“呵，似你这种没脸见人的家伙，也配在此饶舌？”
很好，对面的嗓音明显也经过处理，不过这股不爽的劲头是怎么回事？
宗鲟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拔出手中宝剑，低喝一声：
“看我立秋！”
招式也不是他的师门绝学，而是这两天顾南风和他刚创出来的新剑法《秋风六剑》。
立秋之下，秋风初卷，热浪腾空。
顷刻间周边落叶纷纷汇聚，在黑衣人面前轰然炸裂。
落叶在炸裂的一瞬间，附着在其上的丝丝剑气迸发，在黑衣人护体真气上扎出点点涟漪。
衣服更是霎时间变成洞洞装。
宗鲟眼前一亮，看来对面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不敢暴露自己身份，是怕丢人吗？
既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再来接我一剑‘处暑’！”
剑光挥洒，仿若一片火网兜头罩下，侵蚀神识，灼烧护体真气。
“呛啷~”
黑衣人长瞬间出鞘，瞬息出了两剑，如一汪春水激荡，如瀑布逆冲，顷刻将火网撕裂，泯灭。
且后一剑去势不减，直奔宗鲟面门。
“来得好，再看我白露！”
春水般流光剑气在宗鲟妙不可言的一剑之下，刹那崩解，化作点点水滴落下。
水滴落在地面石头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好家伙，宗鲟战意高涨，没想到这新的剑法还挺好玩。
“再来！看我……”
“我看你个大猪头！”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被宗鲟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抢攻。
还一副他很能打的样子，让本来就看他不爽的黑衣人，感觉更不爽了。
见他还要来，干脆直接冲了上去，剑剑抢攻。
剑光如水，无尽泼洒，笼罩宗鲟身前几处大穴。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连绵如雨的攻击，竟然被对面的家伙一一点灭。
“这一剑，名为秋分，如何？”
宗鲟颇为得意，毕竟这是他和顾南风一起创出来的剑法。
咳咳，虽然人家已经创出九成五了，可自己好歹提过意见。
“不如何，看招！”
黑衣人再次变招的同时，用言语吸引宗鲟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剑上。
左手一抬，一枚袖箭直奔宗鲟胸口。
宗鲟大骇，这一刻他再也顾不上保留，先天真气刹那爆发，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环绕周身游动。
在间不容发间，将这枚袖箭挪移弹开。
“咦？太极真罡？你是谁？”
这下可把宗鲟吓得够呛，要不是自己机警，说不得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不装了，摊牌了，他干脆一把解开自己的面巾，他倒要看看对面是哪个家伙。
竟然敢用袖箭偷袭自己。
而对面黑衣人更是震惊，尼玛他差点杀了个同门，说不好还是门内长老。
眼见对面揭开面巾后露出的样貌，黑衣人都傻了，连声音都忘记掩饰：
“宗……宗鲟师兄？”
“嗯？宗粟师弟？”
本来远远看着这家伙施展独门轻功，外加这个身形，宗鲟便有所猜测。
这下好了，直接露出了原声。
“不……我不是宗粟……”
无效狡辩了一嘴，他便想要逃跑，却被宗鲟提前预判，直接揭开面巾。
“好你个宗粟，竟然学会用袖箭了……”
宗粟本以为自己会被师兄责备，毕竟他们好歹也是名门正派。
用袖箭这种下三烂的偷袭武器，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宗鲟接下来却是来了一句：“好样的，好用记得给我也弄一个。”
“啊？师兄，你不怕别人嚼舌头根吗？”
“呵呵，人活着才能听到别人在背后嚼舌头根，死了一了百了，怎么？你还想名留青史啊？”
宗粟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接下来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师兄，听他们说你失陷在元宝寨了，你怎么……”
“嗨，别提了，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大半夜的鬼鬼祟祟从这里跳上来呢？”
“我？哎呀，大事不好……师兄你拽着我干嘛？”
“啊……师弟好久不见，不如陪师兄喝两杯如何？”
“我有正事儿啊师兄……”
“不急……”
“我不会喝酒啊师兄……咕噜咕噜……”
“那岂不正好？”
“嗝~师兄……你说什么？”
“没说，微醺，刚好……”
后山东南峰这边，师兄弟俩正在上演哥俩好。
前边宝隘口这边，同样在上演大型认亲现场。
新换岗过来的四人，眼见山下来人了，既没有点篝火示警，也没有退回城中。
而是大摇大摆的打开宝隘口城门，将大队人马放了进来。
此时的城北瓮城之上，一名护卫统领正欣赏着这内外两层瓮城斜开门的设计（参考大同城北武定门形制）。
内外瓮城之间，隔开通行部分，平时完全可以当作一个军营来用。
可惜了，这么好的瓮城，还没用一天，就要被攻破。
还是从内部攻破，这简直就是对修筑之人的最大嘲讽……
正当这名护卫统领还在眺望北方之时，城下似乎传来几句争吵。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身后杂乱脚步声响起。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正准备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廖鸿晟，你的事儿发了！”
他听出来了，这是侯勇的声音。
果然，话音落，侯勇便从城楼左边绕了出来，一扭头，向虎也带人从城楼另一边出现。
一个后天圆满，一个一流高手，身后带着三百弓弩手，其中不乏弑神弩这种对付武者的利器。
见廖鸿晟迟迟不吭声，瘦猴一挥手，四人出列缓缓靠近廖鸿晟。
“看在当初白莲教袭山，你也算是救过莫叔，救过元宝寨的份上，放弃抵抗，我会求寨主饶你一命，否则……”
说话间，四名侍卫已经将廖鸿晟远远围住。
刹那间，四人齐齐一动……
“歘”的一声，廖鸿晟拔刀便向后砍去，却砍了个空。
心中暗叫不好，回首变事后一刀竖劈。
刀尚未落下，他便感觉胸口、小腹各中了一拳，还没等疼痛蔓延开来，刀已经被夺走，周身几处要穴被封，整个人瘫软下来。
眼神一下没了光，刹那间就像是老了好几岁。
三十不到的年纪，头发都白了不少。
“带下去好生看管，向虎今后便由你接替他的位置，尽快布置……”
瘦猴还说了些什么，廖鸿晟已经听不清了。
不过他知道，汤发平他们，大概率是完蛋了。
而自己……
已来到城门左近树梢上的顾南风，将城头上的经过尽收眼底，对瘦猴的果断出击，大胆用人，还是挺满意的。
向虎是早就投靠他，而后又被白莲教裹挟。
最后又回到他怀抱的老新人了，总得来说还是可以信任。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当城下有人出列，拿着火把左三圈，右三圈的划圈之时。
瘦猴和向虎都有些懵圈了。
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勇哥，怎么办？”
向虎头都快炸了，这特么都到了门口了，还搞什么暗号啊，这是内奸，又不是投诚。
“不作回应，开城！”
“这……全开吗？”
“全开！”
虽然感觉不太妥当，可向虎还是照做了，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
眼见城头没有任何反应，本来汤发平心中就浮想联翩，现在竟然直接开门了，让他不免有些头大。
“大人，小心有诈！”
一旁副千户小心提醒，却让另一边的牛磊黑了脸。
什么意思？是说我们锦衣卫的人靠不住吗？
原本同样想提醒汤发平小心的牛磊，干脆二话不说直接大摇大摆进去了。
其他人一看，不由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落在汤发平身上。
“进城！”
九十九拜都过来了，难不成还差这最后一哆嗦不成？
要真有埋伏，还整什么对暗号这么麻烦。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先反一批人进去，他准备分批进城。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瘦猴发现这个分批进入的苗头后，便假装刚发现了什么，高声呼喝道：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开城门的？这是什么人？不好！有人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