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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外二:桉上雀

异物进口的那一刻,靳桉下意识想往外吐,还未来得及动作,一丝甜意便悄然自舌尖蔓延开来。

错觉吧。

糖怎么会有温度?

斯雀眯眼笑笑,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这是我最喜欢的话梅糖!怎么样公主哥哥?是不是很好吃!”

靳桉眼神微闪,没有答话。

只略一拱手行礼:“我叫靳桉,多谢小公子今日相助。”

斯雀也跟着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我叫斯雀。”仰头,笑得眉眼弯弯:“家中人多唤我乳名木木,公主哥哥也可以这么叫哦!”

二人交换了姓名后,又一时无言。

气氛略微凝滞。

靳桉不自在的同时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他循着动静望去,斯雀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颇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饿了。”

事实证明靳桉这口气松早了,可又没办法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扔在冷宫这偏僻地方。

他试探地开口:“那我带你去找你的随从?”

斯雀低下脑袋心虚地怼了怼手指:“我是偷跑出来玩雪的哦,天气太冷了嬷嬷不让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靳桉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娇气的小少爷源自于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不然为何偏偏来了这个已然荒废的他的住处。

“要说玩雪,御花园中间的平地不是最适合堆雪人了吗?你怎么来了这里?”

“嬷嬷不让我玩雪…”斯雀瘪瘪嘴,似撒娇似抱怨地说道,“也不让我来这边,所以她肯定猜不到我就在这里,这样我就能多玩一会儿了。”

说到后面,小孩儿或许是自信于自己的聪明脑瓜,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杏眼也亮亮的,像一只挺起胸脯的骄傲小雀。

靳桉微微蹙眉,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上几分轻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知道!”

靳桉险些气笑,这小少爷还挺骄傲!

他拉住斯雀胳膊单膝蹲下,“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凑近的漂亮脸蛋让斯雀呼吸一滞,然后实诚地摇摇头:“不记得,但是可以顺着脚印回去。”

听到这,靳桉微微松了口气,起身轻轻推了斯雀一把:“那就快回去吧。”

他出言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想解决这个麻烦,察觉到自己话语的轻率后,指尖抵住唇畔尴尬地轻咳一声,用有些不自然的语调说道:

“以后别一个人闲逛了,这宫里的每一块地砖可都埋着一个无辜枉死的倒霉蛋。”

斯雀歪头思索了一下,眼睛蹭的亮起:“公主哥哥,你在关心我吗?”

“………”

罢了,随她怎么想。

半默认的态度让斯雀开心得踮了踮脚,将暖手筒强硬地塞进了靳桉怀里。

她仰起软糯的小脸,笑眯眯道:“我不想喝药,所以披风不能给你,这个暖手筒是可以变成一个小毛毯的,你披上会好很多,里面还有一些话梅糖。”

说着说着,斯雀抬头看了一眼靳桉,小手紧紧的攥着衣角,连脸上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这、这就当定情信物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的喊出这句话,斯雀转头就跑了,很快消失在拐角,徒留下原地还有些怔愣的靳桉。

他抱着暖手筒,表情空茫茫的,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皑皑白雪下,有小草在野蛮生长。

回去后的斯雀刚好被裴嬷嬷逮了个正着,这下好了不仅芡实糕吃不上了,交代了今天的去处后,还被捏着鼻子灌了两碗姜汤。

斯雀苦哈哈地抱着汤碗,还不忘给自己谋福利。

“嬷嬷,我明天还能去找那个公主哥哥玩吗?”

将军独子的身份太敏感了,虽是身份高贵,但如今在宫中也不过是充当一个人质罢了。

就算是陛下恩宠,那点喜爱又能有几分呢?

裴嬷嬷眉头一皱,“不行,咱们身份最好不要跟宫里人有牵扯,否则怕是会惹来猜忌”。

斯雀听了也没纠缠,只默默地喝了一口姜汤,晶莹的泪水无声落下砸进碗里:“嬷嬷,可我好孤单啊……”

从来都是皮猴子的人突然掉了金豆豆,裴嬷嬷一下慌了神,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地哄着。

最后一咬牙,想着反正是冷宫里不得宠的皇子,应该不至于牵扯过多也就同意了。

而斯雀吃着嬷嬷为哄他端来的芡实糕,深藏功与名。

自初次相见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斯雀日日都来找靳桉玩,连带着破败的冷宫也逐渐被他带来的东西填满。

相差了五岁的两个人其实玩不到一起,多数情况下是斯雀自顾自地说,而靳桉翻看着他带来的书不时应和两声。

但缘分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当然也或许是因为靳桉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同辈,所以斯雀在靳桉身边特别坐的住。

这也让因为不放心而悄悄跟在后面好几日的裴嬷嬷惊讶了许久。

但,总会有人来打破美好。

这天,斯雀刚走,许久不见的靳莽便带着一众小弟闯了进来。

靳桉看着面前的一群人,眸色淡然,面上亦是无悲无喜。

但靳莽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他,分明是冷宫弃子,却仿佛比谁都高高在上,倒显得他才是跳梁小丑一般。

他打量着比先前多了几分人气的冷宫,嗤笑一声,尤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写满恶毒:“你以为有人罩着你,我就动不了你了吗?”

手下的小弟闻弦知意,分出两人死死牵制住靳桉。

见人依旧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靳莽憋了一个月的火气也上来了,向狗腿子们使了个眼色:

“这冷宫还是要有冷宫的样子!”

“给我砸!”

杯盏落地,桌椅侧翻,就连棉被都被他们撕扯开来。

靳桉冷眼瞧着他们的动作,只觉得与一群尚未开化的畜牲没什么好计较的。

是的,他本以为可以不计较,可以不在乎,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

可是,透过飞扬的棉絮,他看见靳莽拿起了初见时斯雀赠他的暖手筒。

一股陌生的情绪突然间涌上心头,他恍然间发现,总是嫌小少爷聒噪,却不想这一个月竟是他难得的温暖。

不想让别人碰他的东西。

只有这个是属于他的。

是他的!

等再次回过神来,他已经挣脱了两人的束缚,将靳莽压在地上。

曾经桀骜的二皇子满脸是血,涕泗横流,周围的人都像看着怪物一般看他。

后来——

靳桉因打伤二皇子被罚归于冷宫门口,满六个时辰方可起身。

雪将化未化之时最冷,就连空气当中都似乎带着凛冽的寒意。

靳桉被重重的推倒在地,泥水渗入本就单薄的棉衣,刺骨的冷。

他整理好衣摆,跪的笔直,他不知道那个小少爷会不会来偷偷瞧他一眼。

靳桉抚上脸颊,将沾染上的泥点拭去,但不管斯雀什么时候来,他都不能让自己有一丝丑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