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爸爸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他以前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的。」儿子怯怯地看着正在浓妆艳抹的徐月。

今天是她白月光从县城回来的日子。

据说是和城里的妻子离了婚，带了个娃回来了。

为了见白月光，她喷了自己一直都舍不得用的名牌香水，满心欢喜。

可看向脏兮兮的儿子时，她皱了皱眉。

「我咋知道你爸死哪儿去了？」

呵，一语成谶。

我确实死了。

死在我捞死尸的那条河里，无人问津。

1.

徐月打扮完后，拿着钥匙走了。

只留下儿子一个人在屋里。

他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爬上灶台。

只看到一碗有些发嗖的馒头。

还是我那天走前做的。

「爸爸，你在哪里啊，乐乐好饿……」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靠近。

徐月不会煮饭，也嫌弃我做的饭。

所以她每次都会出去吃。

这次也一样。

可怜了儿子要挨饿，我却无能为力。

「爸爸，乐乐听话，吃完馒头就写作业。」

乐乐很乖，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妈妈并不喜欢自己，所以他总是很粘我。

而对于这个宝贝儿子，我也是倾注了很多爱。

我希望他能好好长大，见证他娶妻生子，幸福一辈子。

可我却死了。

院子里狗叫声响起。

引起了乐乐的注意。

他推开门，发现六婶正慌慌张张走来。

「乐乐！你爸爸呢？」

六婶眼眶有些红，她忍着哭腔道「我们家顺子昨儿去河边玩，一宿没着家……」

我知道六婶是什么意思了。

夏日炎炎，正值汛期，也是河边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每年都会有小娃娃掉河里去。

再也回不来。

而我是这个村子的捞尸工人。

负责这整条河的死尸打捞。

一般村民们来找我，都是差不多判定人溺死在河里了，想找个全尸。

我这个行业属于随叫随到型的。

捞一次，就能有五百块钱。

薪酬也算丰厚。

只不过有时候我真不希望自己赚太多。

因为看着那泡成巨人观的尸体，和死者亲人痛哭流涕的面容。

心里也怪难受。

「六婶，我爸爸前天晚上去捞尸了，到现在没回来，不知道您在河边有没有看到他？」

六婶有些疑惑。

「我去过了，就是没见着，才来找的哩！」

我看到乐乐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我不是不着家的人，完成了工作就会回来陪他的。

「那你妈妈呢？」六婶看向乐乐手里的嗖馒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露出鄙夷的目光。

「哦，找野男人去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六婶的话有魔力。

我的灵魂瞬间就转移到了妻子那边。

她今天很漂亮，穿着新裙子，扎着马尾。

看上去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上的白月光。

「今天是我陈君礼在县城升职的日子，多亏了大家伙这些年的帮助，我敬大家。」

徐月看到周围人拿着酒，自己也学着喝了一口。

结果被白酒的辛辣呛住了。

我下意识要去帮她顺顺背，却扑了个空。

「没事吧？」陈君礼站在她身旁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呛到了。」徐月有些害羞，「阿礼恭喜你啊，都升到高管了。」

「没有啦，勉子也很厉害啊，听说去年被评上了“河边英雄”。」

去年。

我累计打捞了一百多具尸体，帮助不少村民找到了她们的亲人。

因此也被媒体上门采访，提名到了县城，成了“河边英雄”。

我记得那天，自己兴高采烈地回去告诉徐月这事。

她却冷着张脸，不屑道「很光荣吗？天天去河里捞死人，不如去县城找个体面点的工作做做。」

我知道她又是在拿我和陈君礼做对比了。

但我不生气。

嫁给我本就并非她所愿。

但我相信只要我对她好，她迟早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可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当年的想法，有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