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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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遭难(2)

回去的马车上,林靖与林钰相对而坐。两人身上都湿了,林钰披着林靖的外衫,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林靖见她像在找什么,问道:“怎么了?”

林钰摇头:“没事,只是掉了点东西。”

一块玉罢了,她还有许多。

她仰头看向林靖嘴角的淤青,关心道:“阿兄,疼不疼啊?”

她问完又仿佛觉得自己这话太蠢,有些自责地抿了抿嘴唇。

都肿起来了,怎么会不疼。

林钰缓缓道:“我今日是不是做错了?若我不多管闲事,你便不会受伤了。”

林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宽慰道:“他们合起伙来欺辱李鹤鸣,你侠肝义胆出手相助怎会是错。你做得很好,很勇敢,阿兄很高兴。只是下次遇到此种状况,若对方人太多,你又打不过,要记得先来找阿兄帮忙,知道吗?你若受了伤,阿兄会心疼,爹娘和在宫中的阿姐都会心疼。”

林靖为了她伤成这样,林钰自然对他的话百般应承。就算他此刻说夜里长太阳,白日升星辰,她都能乖乖应下。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记下了。”

兄妹两自认侠肝义胆,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回家后,动手揍人的林靖被罚跪祠堂,受了凉的林钰发了热,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养病。半个月两人都没出得了门。

忆起往事,林钰似觉得有些趣儿,浅浅勾起了嘴角。

忽然,只听“咯吱——”一声,一道刺耳的开门声打断了林钰的思绪。

她抬高伞檐,看向左边传出声音的院落。

一名穿着灰袍的僧人偷偷摸摸从院中出来,一边往怀里塞什么东西,一边闷头快步顺着墙根往外走。

林钰看着他比寺中其他闲适的僧人迅捷不少的步伐,心道:这莫不是个武僧?怎么瞧着像个贼似的。

她如此想着,就见那僧人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隔着朦胧雨幕看向了林钰。

两人相距不远,仅仅十数步的距离,林钰在看见那僧人的脸后,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变了脸色。

去年李氏大寿,林钰曾在王常中的府上见过此人一面。这人是王府的侍卫。

可王常中入狱,王府的人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这般装扮?

不等林钰想清楚,那名假僧人已经注意到了林钰不寻常的反应。

他看出林钰认出了他的脸,面色惊变,大步朝她冲了过来。

林钰察觉到危险,本能地扔了伞,拔腿就往回跑,开口大喊道:“救命——”

可此处幽静,呼救声被雨声淹没,并无人听见。

而她的速度又哪里快得过身高八尺的男人,脚步声迅速自身后逼近。僧人扬起手刀,林钰只察觉脖颈折断似的疼,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皇宫,议事殿。

受圣上宣召,林靖到殿外时恰巧撞见候在门外等内侍通报的李鹤鸣。

林靖虽对他诸多不满,但李鹤鸣掌管北镇抚司,也并非一无是处,见了面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足。

林靖站定,抬手朝他行了个礼:“李大人。”

李鹤鸣偏头看他,也正正经经回了个礼:“林大人。”

接着两人便再没了下言。

好在没等多久,内侍便从殿中出来,垂首恭敬道:“二位大人请一并进来吧,皇上正等着呢。”

当今皇上崇安帝登位登得名不正言不顺,说得好听些是因先帝削藩自知终得一死,不得不领兵打回都城,说得难听些便是起兵造反的贼子,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了帝位。

而前朝皇帝明文帝溃逃离宫,至今下落不明。

当年崇安帝带兵入城,杀了一批誓死效忠先帝的文臣武将,也饶恕了一批愿意归顺的臣子。

王常中就在这被饶恕的前朝文臣之列。

食君禄,受君恩。王常中安分了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户部侍郎之位,哪想却被锦衣卫查出贪污之罪。

贪污历来是不可轻饶的重罪,王常中又牵扯前朝,崇安帝难免多疑,是以直接下令命李鹤鸣押王常中入北镇抚司的诏狱审讯。而李鹤鸣今日也是为此事而来。

殿中,崇安帝正在案前批阅奏疏,李鹤鸣与林靖一同进门,一撩衣摆就要跪地行礼。

崇安帝头也不抬:“行了,别跪了,说正事。”

李鹤鸣与林靖听罢又直起身,垂首拜道:“谢皇上。”

崇安帝放下毛笔,扔了奏疏,看了两人一眼,问李鹤鸣:“王常中的案子?”

李鹤鸣应道:“是。”

“招了?”

“招了。”

崇安帝看他一眼:“属马?抽一鞭子跑一步。直接说,恰巧林侍郎也在这儿,免得户部的人一头雾水,整天提心吊胆地派人来烦朕。”

李鹤鸣在别人面前寡言少语,哪想在皇上面前也是这副德行。林靖听李鹤鸣挨骂,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李鹤鸣还是顶着张棺材脸,从善如流道:“微臣知罪。”

崇安帝疑心王常中贪污一事牵扯前朝,实际猜得半点不差。

半个时辰前,王常中在锦衣卫的严刑审讯下招供了赃款的去向,竟是用来暗中养了一批兵马。

崇安帝听李鹤鸣说到此处,出声问道:“兵马?是之前锦衣卫探查到的那帮秘密入城的人?”

“是。”

崇安帝笑了一声,了然道:“当初我还在想那些人是从哪来的,原是这么回事。他王常中放着好好的户部侍郎不做,拿我的钱养兵,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指望那帮废物杀了我,再迎躲在暗处的明文回来登位吗?”

林靖与李鹤鸣听得这话,不约而同又要下跪。崇安帝抬手示意不必:“起来,继续说。”

于是李鹤鸣又道:“据王常中的供词,养这帮兵马的确是为了刺王杀驾,但如今这些人没了他做接应,无处可去,大多都藏匿在灵云山中——”

林靖听得这话,猛地扭头看他:“什么?!”

崇安帝见林靖失态,淡淡瞥他一眼:“林侍郎因何惊惶?”

林靖急急跪下:“昨日家母与小妹一同上山拜佛,现今正在灵云寺中!”

李鹤鸣听见这话,剑眉一拧,倏然扭头看向林靖。

林靖继续道:“微臣一时情急,这才圣前失仪,望皇上恕罪。还请皇上准许微臣此刻上山,接回家母与小妹!”

“你忧心家人,何罪之有。”崇安帝道:“但此时你如果贸然上山,怕会打草惊蛇。”

他话音刚落,李鹤鸣忽而一撩衣袍利落跪下,沉声道:“臣自愿请旨,即刻带人上山清剿反贼。”

追拿贼子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崇文帝点头:“既如此,务必确保林侍郎家人的安危。”

林靖虽不喜李鹤鸣,此刻却也松了口气。他伏地跪拜:“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