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俩没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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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逼上梁山

梁妮娘这几天高兴坏了,忍不住哼哼唧唧地唱,一家人欢天喜地把我来请,佘太君我穿宅越院来到了前庭。众儿孙为我的寿诞庆,一个个漆下承欢满面春风。年少人盼的是立功边境,年老人我喜的是呀一门忠贞。老身我今年活了一百单七岁,眼不花我这耳不聋,腰不酸我那腿不疼,先王爷封我是个长寿星……

按说,一个孤寡老婆子是不会有啥了不得的喜事的。可,那天歇晌王结实到她家一来就不一样了。

王结实到她家是来借钱的。

跟鲍家说好价钱,王结实在脑子里就盘算起钱来了。两万块不算多,可也不少,家里连两千也拿不出,只能凑。他哥王老实家他是知道的,没有多少钱不说,就算有钱也没用,给鲍家赔钱的事根本就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他的倔脾气一上来打死都不会认这壶酒钱的。这从他死倔死倔地不肯承认跟灵芝娘相好就能明白的。要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王家没多少钱,就只能跟别人家借了。按说,这不是难事,王菜园一两千口子人,十万三不好借,一两万块钱应该不难。可,还是难。

这年头弄啥都得看人的,借钱更得看人。有关系的只要吱声人家就送来了,没关系的他家里的钱垛成垛也不会借给你一毛钱!这里说的关系不一定是指单纯的血缘关系,主要是指平常来往的多少。平常来往得多关系当然就处得不错,关系处得不错帮忙就没得说;平常来往不多关系就处得一般,关系处得一般帮不帮忙就得两说了——讲究的人看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份上会表示一点意思,不讲究的人即便是一奶同胞照样干巴脆地一口回绝。王结实很想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好好的兄弟姐妹怎么处着处着就不如原来亲了,可怎么也弄不清楚,后来就不再理会了,只要自家兄弟姐妹处得好好的亲亲密密的就好,别人家就随他去吧。除了关系还有一样,首先你得能够找到人家,不然跟谁借去?眼下,只要是个劳力就没有闲着的,年轻力壮的更是闲不住,过罢年就打工的打工、做买卖的做买卖远走高飞去了,村里就剩下些老头子、老婆子、妇女、孩子,都是不大立事的,不要说家里没钱,就算有钱也都作不了主,甚至根本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钱。

王结实想了想就到二毛家去了。

二毛是王结实看着长大的,实在说小时候的二毛真不咋的,一天到晚都是凸肚凹腰污眉糙眼鼻涕拉碴的,怎么也没想到长大了居然出息了,先是当了包工头,后来就在街上开了一个大大的批发部,天天吃蜜带笑油头肥脑满面红光的。自从在街上开了批发部,二毛一家就都在街上住了,极少回来。从王菜园到街上有八里地,可现在是火烧眉毛的当口,王结实不得已就骑着自行车到街上去了。

爷,你来了。正在门口坐着的二毛看见王结实赶紧站起来,笑眯眯地招呼道。

哎。王结实应着,支好自行车就往批发部里走。

看看,用点啥。二毛跟着王结实往里走,习惯性地招呼说。二毛的批发部说是批发其实也兼零售的,他知道一般来说来人都是要买东西的。

王结实听他这样招呼不禁皱了一下眉,可不好说什么,就不吭声只管往里走。

批发部里除了门口一张权做收钱台的桌子外就满满当当都是货,货架上、地上,只要有地方都塞满了。

借钱这事是不好随随便便张口的,王老实本想找一个安静又私密的地方,可走了几步才明白批发部不是别的地方,是不可能像别的地方那样有这样一个合适的地方的。王结实想了想就买了一盒红旗渠,打开抽出一支递给二毛。

爷,我不吸烟的。二毛圆圆的胖脸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胖胖的手举起来对着王结实轻轻地晃了晃。

二毛不吸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开批发部起就不吸烟了,一晃十几年过去,自然是尽人皆知的事。开始,大家敬他烟是跟他客气,后来就不再敬他烟,他也习惯了。二毛不吸烟,王结实只好自己点上,吸了一口。这时候有人来买东西,二毛就忙着招呼去了。

王结实等了一会儿看看不再有别的人,这才说,你这儿人多,我就直话直说了。

一般人买完东西就该付账的,王结实却迟迟不付账,二毛就知道他有事,现在听了也不意外,就说,没事,你说吧。

王结实说,是求你帮忙的。

二毛还是笑眯眯地说,爷,看你说的,谁还没有个缺角的时候啊?啥事,你说吧。

王结实说,不知道你手里宽绰不宽绰,要是宽绰的话,我想跟你拉俩先用用,过俩月就还你……

二毛早就猜出来了,因为只要找他有事的多数都是跟他借钱的,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开着这么大一个批发部朝天每日不知道进出多少钱,谁都会以为他有钱,不跟他借跟谁借呢?王结实虽说是第一次张口跟他借钱,他一点也不意外,就说,爷,你也知道的,家大业大不假,可是盘费也大啊!

王结实听出来了,二毛没打算借给他钱,因为根本没问他需要多少钱,就开始倒苦水了。他本来以为虽说跟二毛来往不多,可毕竟是第一次跟他张口,再怎么二毛没多有少也会借给他点的,没想到二毛竟然一毛不拔!他愣了愣,说,没事,我再想想办法。

二毛把他拦住了,爷,你别急嘛。

王结实就满怀希望地站住了。

二毛问,爷,你得多少啊?

王结实心里一喜,面上却还平静着,说,不少哩,还是急用,要不也不会着急忙慌地跑恁远来找你……

二毛还是问,得多少啊?

王结实看了看二毛,犹豫了一下才说,五万。

五万?!二毛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呼地一下一扫而光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娶媳妇不盖房子不做买卖竟然冒扎空儿地要恁多钱!

王结实吸了一口烟,说,是的,五万。

你要恁些钱弄啥?二毛还是大惑不解地问。

一般来说向别人借钱借东西都要向被借的一方说明情况的,一来显得诚心,二来也让对方放心,尤其是借钱,如果不说明情况万一把钱用在不正当的门路上还钱就不大保险,谁肯借呢?这是乡下的规矩,没谁专门说明,但没谁不知道,对于脸朝外经见世面的王结实更是再熟悉不过了。可王结实并没有向二毛说明情况,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我有急用。

二毛歉意地说,爷,你看,你轻易不跟我张嘴,按说不管咋的我也得给你拉俩,可是我多会儿就说了,家大业大盘费也大,手里一下还真拿不出恁些钱哩。

王结实早就料到了二毛不会原封不动地按他的要求借给他钱的,故而才故意多说了,听二毛这样一说,马上不以为然地说,没事,不够的话我再找谁借点,凑凑应该差不多的。

二毛说,你要是前几天来还中,我手里三两万还是有的,夜儿个才进了货,就没多少了。我记得好像还有五千,剩下的你就再凑凑吧。

王结实满以为二毛再不济打个对折也会借给他两万的,这样正好跟心里想借的钱数一样,就不用再找到处跑着找人借钱了,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也不大好借啊!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二毛竟然把对折又打了几个对折。王结实看看偌大的批发部,知道二毛手里三十万五十万都不止,但也明白那是大钱头不是亲近得不得了的人是不可能动的,自己算八圈子也算不上是二毛亲近的人,人家不值得为他动大钱头也是应当应分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做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可能只有三两万的活钱?不过是不想借给他又碍不过情面罢了。求人的事,只有低三下四的份儿,心知肚明就好。退一步说,人家不欠他,不借给他一分钱也是无话可说的。

等了一会儿,二毛就从二楼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叠整整齐齐的钱递过来,脸上又像刚才那样笑眯眯起来,说,爷,这是五千。你点点。

王结实接了钱就往怀里揣,感激地说,不用了。过俩月我就还你,不耽误你用。

二毛说,爷,不急,你䞍用了,啥时候有闲钱再还。

王结实要走,二毛说,爷,你是记账还是……

王结实一愣,这才想起来多会儿自己买的红旗渠还没给钱哩,忙回过身来,一边掏钱一边歉意地笑着说,你看看,我一急差点忘了。

二毛笑说,没事的。

别了二毛王结实就找双喜去了。

双喜也是在街上做买卖的,跟二毛不同,他的买卖是加工小磨香油,本地多得是芝麻,也习惯吃香油,就不愁没有生意。这生意虽说发不了多大财,倒也自在。双喜当初是在村里做的,做好了再敲着油梆子游乡,卖不了几个钱,只不过手里不断乱花钱罢了。王结实看他做得辛苦就撺掇他在街上开店。双喜没有在街上做过买卖,更没有在街上开店的打算,心里不免忐忐忑忑的。经不住王结实再三再四的撺掇,就有点心动起来,可担心赁不下房子店就没法开。王结实拍了胸脯说赁房子的事他包了,不出三天就把房子帮双喜赁好了,双喜自然感激得不行。在街上开店比在村里盘费大,可赚的钱比在村里多多了,日子自然像他买卖的香油一样喷喷香,还把一家老小都搬了过去。

王结实吸了一棵烟就把来意说明了,只不过还是没说实话,只说急用三万块钱。双喜有点为难,说,叔,我手里只有一万,还得留些在手头上,只能借五千。王结实知道双喜说的是实话,就点点头,说,剩下的我再凑凑吧。

回到家,王结实翻箱倒柜地把家里好一顿扒拉,只翻出两千块钱来,距离两万还差着八千呢。不得已,王结实只好去了他觉得能借出钱来的人家去了。王结实之所以一开始就到街上去借钱是做了一些盘算的。一来在街上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手里就有钱,二来最好少借几家,最好一家就够,这样少麻烦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可,村里在街上做生意的只有二毛和双喜,都借了,还是不够,事儿又急得火上房,他就不再矜持钱的多少了,三千两千可以,三百五百也行,积少成多嘛。出乎王结实意料的是一圈跑下来,他只借到了两千块钱。

还差六千,这可怎么办?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梁妮娘了。

梁妮娘一辈子只有四个孩子,都是闺女,全都出嫁了,老伴前些年一下世,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闺女们都要把她接走,到自己家里住去,尤其是最有本事的四闺女,不但在城里住还做着很大的生意,雇着好几百号人给她家打工。可,梁妮娘说啥也不走,借口是年纪了,今天脱了鞋明天还能不能穿都不一定呢,她是梁家的人老在梁家是应该的,要是万一老在闺女家就太不应该了。闺女们见劝说不动,又怕老娘受委屈就只好多多地给她东西,给她钱。因而,村里尽人皆知,梁妮娘是个很阔绰的老婆子。

其实,真正让梁妮娘不愿意挪窝的却是一个人——王结实。

年轻的时候王结实喜欢过她,却被她一口拒绝了,等结了婚才明白拒绝他拒绝错了,她跟男人一天顺心日子也没过过,可生米已成熟饭,再后悔也晚了。此后的日子里,王结实为她家操了多少心啊!犁地、耩麦、打场什么的这些不大不小的事就不说了,嫁闺女、盖房子、安葬男人……这些大事里里外外哪一样少了他啊?梁妮娘想到这里就更后悔了,整整后悔了一辈子!前几年王结实的老婆死了不久,自己的男人没几天也死了,梁妮娘就觉得这是老天爷可怜她特意安排的,马上就动开了心思,假装着偶然碰上王结实的样子跟他搭话想探探他的口风。王结实却像过去一样有事就帮忙干,没事就躲着她,实在躲不过去了才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地说上两句话,说完掉头就走。梁妮娘知道是自己当初拒绝他伤了他的心,可我也不是没骂过我自己啊!差不多整整骂了自己一辈子,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了!再说,那时候年轻谁懂这个啊?还有,犯错了,你总得给人家一个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嘛。可,王结实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梁妮娘急了,有一次偷偷地跑到王结实家里去了,本以为王结实再怎么倔也会跟她说一会儿话吧。没想到几句客套话说完,王结实就忙自己的去了,生生把梁妮娘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梁妮娘住在胡同的最后一排,再往后就是小河了,王结实就是顺着小河的河岸走过来的。

王结实开始只顾着着急,匆匆忙忙就到了梁妮娘的屋后,一抬头看到她的三家瓦房时突然没来由地心慌意乱起来。

当初他是多么的喜欢她啊!天天在她家门前打转转,还生怕别人发觉了他的心思,只好远远地躲在一边偷偷地查看着,一旦发现她的身影马上就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夜里,躺在床上还在回忆白天的情形,见到了她,遇见了她的家人,看到了她家的房子,碰到了她村的人……那些都是多么的亲切啊!后来他听人说有人到她家给她提媒,他急坏了,突然蹿到她的面前满脸通红局促不安结结巴巴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他知道虽然两人不是一个村的,但他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认得他的。他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会吓到她的,但要是她同意他的话,很快就会欢喜不尽的。要是她像一开始听到他诉说那样不言语,他会把她的不言语当成害羞,说不定他会让父母央求媒人到她家提媒的,可她呸了他一口唾沫拔头走了,他就知道她厌烦死他了,也许早就厌烦死了,那就彻底无望了。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仅仅是这样也没有什么,自己又不是皇上,凭什么人家就一定得答应他呢?然而,过了两年村里一户人家娶媳妇的时候,自己还跟着凑热闹去闹洞房,直到掀开她盖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居然是她!他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地落荒而逃了!他一边逃一边愤愤不平,啥意思?十里八村那么多村子,东庄不嫁西庄不嫁偏偏嫁到王菜园来了,摆明了就是给他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天鹅肉就在你嘴边,有本事来吃啊!吃啊!就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馋死你!馋死你!凭良心说,对她他还真没出息,真馋!她应闺女的时候就那么好看,现在应了新媳妇就更好看了!可是,他是癞蛤蟆,他只有眼气的份儿!这让他心里越发地难过起来。是啊,你要是远走高飞,我眼不见心不烦倒还罢了,可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悠啊!刚刚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一转眼你又来了,就那么不远不近没完没了没轻没重的!也就是从那时起,王结实就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让她后悔,后悔得心疼,后悔得肠青,后悔得想死!

后来,很多时候梁妮娘都磨磨蹭蹭地踅摸到他跟前来,小心地跟他说些话。他就知道她开始后悔了,心里得意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就不咸不淡地应她两声了事。

前两年,闺女都出门子走了,男人也死了,梁妮娘的胆子就大起来,居然跑到他家里来跟他道歉,这让他心里很受用,却也格外警惕起来。他知道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但也不能放松,要不然就会前功尽弃的。而,为了这一刻,他一忍再忍已经忍了几十年了啊!忍字咋写的?好好的一颗心上硬生生地插上一把刀啊!人活着就不可能只睡不醒,只要醒着就能不能用心,而一用心就疼,就淌血,就抽搐,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能会好受吗?她随口一句话就把自己几十年的不好受换了,没那么便宜!

可是,现在呢?

梁妮娘还像原来一样安然不动,自己却居然为了区区六千块钱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大跑小跑噗通绊倒站起来还跑,汗流浃背低三下四摇头摆尾地跑到她跟前来了!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可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不少到了难处了嘛!一分钱别倒英雄汉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他王结实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尤其是求她梁妮娘呢?

王结实再小河岸边吸了一棵烟又吸了一棵烟,不时地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梁妮娘的瓦房,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来。在王结实的想法里,最好是梁妮娘先发现他,然后请他去她家,他就顺水推舟跟着她去,聊天的时候再不经意地把借钱的事说出来。他知道,她一定会把钱借给他的,她巴不得他有求于她呢!

不过,怎么才能让梁妮娘先发现他呢?她一个孤老婆子平常就不大出门的,现在天又快黑了,就更不会出门了。王结实不由在小河岸边踱起步子来。这样踱了一会儿,王结实突然明白过来,他不能这样踱来踱去的,不然别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是在等待什么的。要是这样,自己就太没面子了。那就只有假装着从梁妮娘家路过,这样就会不显山不露水了,可也有一样,既然是路过就只能一晃而过,万一梁妮娘看不到他他是不能再折回来的,那就完了。怎样才是两全其美的呢?王结实想了想蓦然就想出来的,要是梁妮娘看不见他的话,他就假装着跟她的邻居闲说话,总会让她注意到他的。

主意已定,王结实就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梁妮娘正在院子坐着发呆,一下就看到了他,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忙呢。

嗯。王结实暗暗高兴,面上却简单地应。

进来坐呗。梁妮娘热情起来。按村里的辈分,梁妮娘应该叫王结实叔的,可她从来也没叫过他什么,从来都是囫囵依儿的。她一边招呼着王结实一边开心地絮叨说,我多会儿跟人闲拉了一会儿呱儿,才回来,没想到碰上你了。

王结实不吭声,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梁妮娘给王结实搬了个板凳,说了几句话就忙活起来,明显要留他吃饭。

你别忙了,我还有事哩。王结实说。

再忙也得吃饭啊。梁妮娘不为所动依旧忙得不亦乐乎。

我走了。王结实忍不住了,说。

好好好,我不做了,你别走,说会话吧。梁妮娘赶紧停下手,走过来。

王结实没说话,只管兹拉兹拉的吸烟。王结实吸了几十年的烟不吸就会觉得少,从来都觉得吸烟对男人来说都是自自然然的事,自然顾及不到别人。梁妮娘却受不了了,咳咳咔咔地咳嗽起来。

那我不吸了。王结实第一次发现自己吸烟影响到了别人,忙说。

没事,没事。梁妮娘赶紧说。

王结实又猛吸了一口,还是把烟把子扔到地上焌灭了。

你,还是自己做饭吃啊?梁妮娘关切地问。

嗯。王结实应。

哎,一个男人家也怪麻烦的。

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往后要是不想做了,就到我这儿来,我做给你吃,想吃啥做啥。

哦。

说好了,你可来呀!

哦。

那,今儿黑了就在这吃吧。我给你煎馍吃。

不中。

咋?

我还有事。

啥事啊?

急事。

再急也得吃饭嘛。

顾不上。

恁急?

嗯。

注意点,别累着了。年纪了,没筋骨呢。

嗯。

你身体还好吧?

好。

我身体也不赖。人老了,也不想啥了,有个好身体比啥都好。

是。

你知道就好。

我走了。

再坐会儿呗。

不了。

恁急?

急!

啥事啊?

做点生意。

哦,做生意了?不做行手了?

有钱赚就赚点呗。

也是。

我走了。

哎,你钱够不?

咋?

生意大了不是赚得钱就多嘛。

嗯。

那就多扎点本儿,多赚点呗。

有多少钱赚多少利呗。

别!钱不够我这儿有!我给你拿去!

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多少年了,你都帮我多少忙了,我一回也没帮过你哩。这回就叫我帮你一回补补吧。

不好吧。

这是一万,你拿着。

用不了恁些,六千就够了……

宽备窄用,都拿着。

这不好吧……

没啥不好的!

那,我就拿着了,用完再还你……

别说还,你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