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监视
韩爌从皇极殿出来,乘轿回府。一路上,他的衣襟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冷汗。今日早朝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回放。
刚进府门,管家就快步迎了上来。他压低声音在韩爌耳边道:“老爷,府外似乎有些生面孔在监视。”
韩爌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锦衣卫的人,来得倒是快。
书房内,韩爌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茶盏一直没有动。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香气飘进来,却驱散不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这些人不止盯着我一个。韩爌望着窗外,目光深远。天云山的伏击太过蹊跷,从谋划到执行,再到事后的处理,都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老练。
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但此刻府邸被人监视,他连府门都不敢轻易迈出。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书案上的沙漏无声地流淌着,韩爌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梅花上。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
也许…”那个人“可以来找我。这个念头在韩爌脑海中闪过。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院中的梅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下一只画眉鸟正在啄食落下的花瓣。
夜色渐浓,韩府内外灯火点点。韩爌坐在书房里,手中的茶早已凉透。窗外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和着远处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更添几分深夜的寂静。
“去,把少爷叫来。”韩爌突然对守在门外的管家说,“就说我想让他伺候我沐浴。”
管家一愣,迟疑道:“老爷,这种事让下人们来做就是了…”
韩爌轻轻摆手:“我这把老骨头,想和儿子亲近亲近。让他来吧。”
管家虽然觉得蹊跷,但还是应声而去。他穿过庭院时,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感觉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韩爌的长子韩明德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
听到父亲的吩咐,他也感到十分困惑。父亲向来是个严肃的人,从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他还是放下书卷,跟着管家来到了沐浴处。
沐浴处燃着熏香,水气氤氲。几个侍女正在准备热水,韩爌已经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你们都下去吧。”韩爌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韩明德站在门口,看着父亲。蒸腾的水汽中,韩爌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屋外传来几声蛙鸣,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
“进来,把门关上。”韩爌轻声说。
韩明德依言而行。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室内只剩下水滴落的声音,和淡淡的熏香气息。
水气弥漫的房间里,父子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韩爌开始解开外衣,动作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韩明德站在一旁,身着单薄的便服,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爌缓缓走进空荡荡的木桶,他苍老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摇曳的影子。
“明德。”韩爌轻声说道,“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拿一盆热水,从头到脚浇在为父身上。”
韩明德愣住了。他看着父亲坐在浴桶中的背影,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
“父亲,这…”韩明德迟疑着开口。
“照做就是。”韩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水汽在房内缭绕,将他的身影衬得有些模糊。
韩明德走到一旁的大木盆前,伸手试探水温。
“不必试了。”韩爌突然说道,“为父已经试过了。快些。”
韩明德只得端起木盆,走到浴桶边。他双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木盆的重量,还是因为这诡异的气氛。热气腾腾的水珠在空中飞散,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灼热。
他深吸一口气,将热水从父亲头顶浇下。
水流顺着韩爌的身体流淌,在木桶里激起细微的水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热水浇在韩爌身上,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灼烫的痛感。水流顺着他干瘦的身躯淌下,在昏暗的烛光中泛起阵阵水汽。
“继续。”韩爌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依然坚定。
韩明德端着木盆的手微微发抖。他看着父亲在热水冲刷下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一阵酸楚。蒸腾的水汽中,父亲的背影显得如此单薄。
又是一盆热水浇下。韩爌的皮肤已经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突然开口:“去,拿一盆冷水来。”
“父亲?”韩明德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小声些!”韩爌厉声喝止,随即又压低声音,“听着,为父必须现在生一场大病。否则…韩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韩明德闻言一惊。他放下木盆,快步走到父亲面前:“让儿子代替父亲…”
“糊涂!”韩爌摇摇头,“你没这个资格。为父是内阁首辅…”
他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快去!”韩爌催促道。韩明德咬咬牙,转身去取冷水。
当冰冷的水流浇在滚烫的身体上时,韩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热交替的刺激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这是唯一的办法…
韩爌感觉浑身发烫,又阵阵发冷。他知道差不多了,抬手示意韩明德停下。
“扶我起来。”韩爌的声音有些发颤。韩明德连忙放下水盆,取来干净的布巾。他小心翼翼地为父亲擦拭身体。
韩明德取来中衣,为父亲穿戴。韩爌的手脚已经开始发软,连系带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靠在韩明德身上,感受着儿子笨拙却认真的动作。水汽氤氲的房间里,只有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扶我回起居室。”韩爌穿戴整齐后说道。韩明德搀扶着父亲,缓缓走出沐浴房。夜风吹来,韩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萤火虫在花丛间飞舞。月光洒在青石板上,照出父子两人相依的身影。韩爌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来到起居室,韩明德将父亲扶到床榻上。韩爌躺下后,目光在昏暗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神,轻声说道:“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韩明德跪在床前,眼中含泪:“父亲,您到底…”
韩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韩爌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股越来越强的不适。
这场戏,总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