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水芙蓉

目送万仙儿离去之后，唐青翎长出一口气，惴惴不安地来到了唐青容的别院。却被院中的丫鬟告知，唐青容此刻并不在家。门中事务繁忙，唐青容只有傍晚时分才会回到家中小憩一番。眼看此时正值晌午，离傍晚还有段时间。

“三少爷不如去翡翠长廊看看，这个时间大小姐说不定在喂唐三呢。”

“唐三？”唐青翎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了唐青容早年间曾养过一只熊猫，取名就叫唐三。她还曾对同龄的小伙伴炫耀，说：“我有个弟弟叫唐二，还有个熊猫叫唐三。”

想到这里，唐青翎会意一笑，便往翡翠长廊走去。到了那片竹林，便听到嬉戏打闹的声音，唐青翎翘首远眺，很快找到了正在和熊猫玩耍的妙龄女子，正是唐青容。

“大小姐！”唐青翎喊了一声。

唐青容手上动作没停，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不减，说：“你来啦，奶奶已经同我说了，以后叫我姐姐就行了，别叫大小姐，显得生分。”

“是，青容姐姐。”唐青翎慢慢走近，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熊猫，心里想要摸上一摸，却又担心不小心伤着这国宝，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唐青容看出他的想法，笑道：“别怕，唐三不伤人的，来，顺着后背捋捋毛。”

唐青翎依言照做，只觉手感舒适，恨不得将大熊猫整个抱在怀里。这时，唐青容又说道：“其实门中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奶奶之所以那么吩咐，想必也是堵住那些人的嘴。”

“哎，我省得。”唐青翎拍打着熊猫，从旁边的青竹上摘下一片叶子，细细把玩，“姐姐应该知晓我的脾性，从不爱管那些事项。不过奶奶既然吩咐下来了，那我多少也要为姐姐分忧，否则奶奶怪罪下来，我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奶奶才舍不得骂你呢。”唐青容一拍手，放大熊猫自己去玩。她就这样坐在草地上，哪有半点大小姐的端庄，她长叹了口气说：“我有时候也想不通，为什么奶奶对你总是疼爱有加。若说重男轻女吧，她分明有一个亲孙子，也没见得她多么关照过。而且，你母亲……”

话说到这里，唐青容忽然缄口沉默。唐青翎正要追问，又想起门中似乎有这么个禁令：不许谈论那个人。

“姐姐，我这番去东越，险些葬身鱼腹。”唐青翎忽然说道。

唐青容一直陪在老太君身边，那时老太君病倒，她多少也是知道缘由的。所以她静静地等着唐青翎的下文。唐青翎又说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只道天意弄人，想要将我这个不祥之人收回去。可我毕竟还是没死得了……寒江城的曲盟主将我救了下来……”

“曲无忆的性子，我倒是知道。”唐青容忽地笑了起来，“江湖上人说她是什么‘三绝仙子’，‘绝不会哭’，‘绝不会笑’，还有‘绝不能惹’。不过她既然救了你，就有恩于唐门，今后对寒江城多留一份心便是了。”

“不会哭，不会笑吗？”唐青翎回忆起曲无忆的模样，发现记忆中的对方果然是一个清冷绝艳的女子，当真是不苟言笑。不过能不能惹，却不好说。

“对了，你在忘忧谷撞见的那人，他有什么企图？”唐青容毕竟没有参加那次殿议，有些事情还不知道。

唐青翎想了想，说：“他的目的应是对面的碎星楼……这次过来，应该是来踩点。抱歉，我本打算从他口中多探出一些消息，所以没防备让他溜了。奶奶已经派人四处搜索过，他的的确确已经离开唐门了。至于下次他什么时候来，却不知道了。”

“没关系。”唐青容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翎哥儿……你想知道你的母亲的事吗？”

“我当然想。”唐青翎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唐青容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说：“这个故事很长，我只说一次，你听过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查下去。”

“爷爷在八荒论剑中崭露头角，很快博得了同为天香五秀的奶奶的青睐。两人迅速相爱，成婚，有了爹爹。隔年又生了小叔叔唐林，再隔年生了小姑姑……嗯，也就是你的母亲，她的名字奶奶不让说。”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你的母亲除了性子里有一些叛逆之外，其实人并不坏。后来的一天，永嘉公主，哦也就是太奶奶因南唐灭国之事，殉国而死。你的母亲从小由太奶奶带大，陡然见到此事，竟一时得了失语症，请了多少名医都无济于事。后来是奶奶冒险，以金针刺穴，才勉强将其治好。祸根其实在那时已然埋下……因为你的母亲得了失语症，二爷的女儿唐寒心直口快，竟说了一句错话，那时候门中规矩比现在还要森严，你的母亲算是公主照顾大的，地位何其尊贵？而二房的女子，嘿，能有什么地位，所以因为一句童言，整个二房的俸禄短了半年。”

“其实若只有这些也就算了。”唐青容幽幽一叹，“后来奶奶的同门，神威堡的媳妇，同为天香五秀的孟青鸾带着女儿来唐门拜访，嗯，就是我娘。我娘一口咬定是她先看上了我爹，于是神威与唐门之间的亲家关系就这么定了下来。奶奶那时候又提议，不如亲上加亲，让唐门之中选一个女子，嫁去神威。”

“原本，原本选的人是你的母亲。”唐青容看向唐青翎，“因为我娘是神威堡唯一的小姐，那相对的，唐门也要安排一个对等的大小姐去联姻。所以只有你母亲有那个资格。”

“可我娘，应该不会同意吧。”唐青翎望着天，“名门望族的子女，亲事从不由己。”

“没错，你母亲的性子叛逆，绝不愿意远嫁神威，甚至以死相逼。后来她不知在哪遇见一个年轻人，两人竟情投意合，甚至敢冒风险，为那人盗取门中的偃傀秘术。当然，她失败了，这一对苦命鸳鸯被捉住了。”

“门中的长老先是怪罪你母亲学了‘旁门左道’的功夫，后来得知那年轻人竟是‘沈浪传人’，态度立刻大变。恭恭敬敬地放任对方离去不说，还夸赞对方年轻俊秀……呵呵”

“前据而后恭，向来便是如此。”唐青翎遥望天色，见已是日暮黄昏，便道，“姐姐，不必余下的，不必再说了。”

“也好，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