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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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悔是没有人怜悯的创伤

我终于后悔了,后悔在过去的那一个小时里把谢朝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谢朝是很美的,至少在我看来是很美的。

谢朝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虽然不够艳丽却透漏着属于精灵才有的伶俐,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心想这个人这样标致肯定是一个很细腻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漂亮的人都很细腻,可能是因为自己生的粗糙,对于那些生长的精致的人有种阴性的羡慕。我们是因为《雪国》认识的,当时她的生活还蛮轻松。她说过她是不喜欢结婚的,可能是因为收入问题,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总之那个原因我不知道,我开始慢慢的去和谢朝聊生活中的琐事,慢慢的将话题从纯文学上转移,我记得当时我是很忐忑的,因为我害怕谢朝会厌恶和我聊天,好在现实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残酷,我发出的消息谢朝基本都回复了,即使是那些后来翻找聊天记录的庸俗的我看了都觉得无聊的话题,谢朝是很温柔的。

我慢慢的去翻找她的QQ空间,去了解她以前发过的子,发过的图,她的美丽是方方面面的,在衣服上是这样,在小说是是这样,竟然连喜欢的音乐,旋律都透露着优雅和美丽。很羞愧的说,我现在的歌单,现在喜欢听的歌手有很多是来自谢朝。

一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在晚上苦思冥想一些笑话台词呢?这个人可能是个脱口秀演员,是个相声演员,是个小品爱好者,也可能是像我这样想让好朋友开心的傻瓜。某位前中国首富曾经说过,他是不爱钱的,他以前最开心的是他当老师的时候,那时候每个月攒一点钱买自行车,我不知道这位老先生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是对我来说,我最开心的时候是那些个灯光下我窝在谢朝的聊天界面前讲笑话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煞白的天花板,幻想着谢朝被我逗笑的样子,听着谢朝发过来的消息像水纹一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到我这岸边。谢朝那里的天气怎么样呢?今天下雨了吗?我能听到窗户外面在下雨,那几百公里外的谢朝会不会被雨声吵到呢?我不再继续想,开始回复谢朝的话,谢朝这几天睡眠不好,可是说是失眠了,我想她最近工作的很累吧,我如是这样问,谢朝说并不是,只是总觉得很痛苦,这痛苦是无边际的,十分广阔的,这痛哭来自整个中国的经济下滑,来自自己的怀才不遇,来自单位的狭隘空间,来自所有生不逢时的才子的怨气。我听不懂,只觉得她说的很可怕,我该怎么安抚她呢?我想了想说了句道别的话,大概是晚安,我记不太清了,就让沉默成为那晚的康桥。

跨过康桥的第二天是一个下雨天,因为那天谢朝不开心,我想那天应该是下着雨的,在2023年9月77号的那天下午,我能听见谢朝的哭声在我耳边回响,我并不讨厌她哭泣的声音,但我很不愿意她哭,我想为她闭上眼睛,可惜……聪明的你,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呢?我记不太清了。那天的聊天最后是以太宰治为话题结束的,太宰治这一生只活了不到四十岁,我和谢朝对太宰治的自杀看法上有很大分歧,她觉得太宰治是脆弱的敏感的,早点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世界对某一个人来说是一个无法逃脱的熔炉,早点融化难道不比慢慢的被炙烤折磨更有人情味一些吗?我记得谢朝大概是这样说的。我没有反驳谢朝,她说的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我说痛苦是难以逃脱的,可是他真的尝试着逃脱吗?无休止的忍受其实就像发钝的刀,变得越来越不锋利,越来越迟钝。这句话后来在我身上应验了,在后来的烦闷的时间里我渐渐的理解了太宰治的死,逃脱其实也是蛮辛苦的。

我记得有个人很喜欢哭,遇到什么事都会担惊受怕,被人骂了一顿会哭,被父亲打了一巴掌会哭,被朋友调侃了几句会哭,很多人看不起他,觉得这小子也太胆小了吧,简直就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嘛。但是等到这些个真正勇敢的人遇到连他们都无法逾越的创伤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哭呢?我终于是哭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世界好像不允许男人哭泣,哭泣的男人就像犯过罪过一样,受到旁人嘲笑的大刑,却从没人去想过他为什么哭,更不会有人觉得自己遇到像他这样的经历可能也会哭,人类是有偏见的生物。当他们的偏见越来越坚定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主见,就构造了他们新的价值观,换个角度来说,他们新生了。

离开谢朝的生活是很苦闷的,那几天我翻来覆去的去看王家卫的电影,翻来覆去的想着三十瓶过期的菠萝罐头,我想我也是其中的一瓶吧,可是是我主动离开的,菠萝罐头也能主动离开,这倒是蛮稀奇的,像是童话里面发生的事,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惜真的发生了,现实也是童话。

在这个午后,太阳脱光了他整身的衣服向云求爱,我懒洋洋地在窗台上看着他们,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偏移,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来回踱步,看着云彩微微的笑,我觉得要写下来,结果写的这般笨拙,抱歉抱歉。谢朝在做什么呢?她也在看云吗?她会接受太阳吗?窗外的街道上,来回踱步的人们,来回踱步的汽车,他们的脚步声,他们的喇叭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云彩会接受嘛?这些问题全部交织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样想了。

躺在床上想起来和谢朝聊过的话,想起来一些小说,想起一些画面,可是我不知道怎样表达那些模糊的画面,像是黑白电影里的片段,模糊而又立体。我把谢朝删掉了,我该不该再加回来呢?她会不会加我呢?我到底为什么要删掉她呢?只不过是她回复消息很随便罢了,为什么要生气呢?只是一个网友罢了,为什么要生气呢?我翻找着谢朝发给我的她做的装饰品的照片,看着那几串手环,觉得自己好坏。毁灭别人的幸福是坏人,毁灭自己幸福的人也是坏人。

后来我试图集中注意力,把精力放在看小说上,想彻彻底底的忘掉谢朝,就当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可是看到过的书,字里行间都好像在说我是多无用,它们好像都在在讲述着同一个故事,关于爱情,关于一个幼稚的大男孩因为那无聊的存在感离开了他极为重要的朋友知己,离开了他最快乐的生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那个故事里,我既是主角,又是旁观者。

窗户外面风越来越急促,风流的凌乱让我不得不披上衣服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我好像听见自己再说,你能把窗户关上为什么不能把心结解开呢?难道你的心事比这风还要大嘛?我想我应该去道歉的,我不应该滥用谢朝的温柔。

到底该怎样才能既让谢朝原谅我又不失体面呢?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或许我根本不可能再和谢朝做朋友了

可惜我没有办法送她《雪国》,毕竟像驹子这样美的人,这样温和的人都留不下岛村,我这个缘分未满的网友又算的聊什么呢?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在遥远的山巅上空,还淡淡地残留着晚霞的余晖。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的景物轮廓,退到远方,却没有消逝,但已经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