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写作的历史
写作与阅读一样,也与人类的历史文化进程同步。如果说人类的精神发展史就是人类的阅读史,同样可以说,人类的精神发展史也是人类的写作史。
写作的发展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其间先后经历了从口头写作、书面写作、互联网写作再到AI写作的不同阶段。
1.口头写作
回望人类历史,写作最早可追溯到人类社会未有文字之前。在文字书写符号出现以前,就已经产生了口语化的“写作”。人类早期的英雄史诗、民间故事等就是通过这样的“口语创作”和“口承文化”而记录、保存和流传下来的。
儿童最初表达诉求和喜怒的天籁之声、劳动者伴随劳动时发出的情绪宣泄,都可以从广义上称之为写作。可以说,写作的起源和人类的起源一样,有了人类,就有了写作。鲁迅先生称之为“杭育杭育派”,他说:“假如那时大家抬木头,都觉得吃力了,却想不到发表,其中有一个叫道‘杭育杭育’,那么,这就是创作;大家也要佩服,应用的,这就等于出版;倘若用什么记号留存了下来,这就是文学;他当然就是作家,也是文学家,是‘杭育杭育派’。”[32]
从西方写作历史背景来看,在古代希腊的交流文化中,口头交谈的重要意义远远超过书写著作。书写和口传在柏拉图的著作中尽显其张力。[33]柏拉图以对话录的形式书写下来的著作具有独特的价值,它不仅促成了柏拉图哲学更为广泛的传播,更在相当的程度上模仿着真实的口头交流。《荷马史诗》以扬抑格六音部写成,集古希腊口述文学之大成,它是古希腊最伟大的作品,也是西方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品。
这种口头创作的传统并没有因为后来的书面写作占据主流而消失,而是与文字写作并驾齐驱,相互影响,经历了同样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至今仍然在影响我们的写作与生活。新教育的“卓越口才行动”就是在这个领域独树一帜的探索,我们在2023年7月的新教育实验年会上专门与大家进行了深入的研讨。
2.书面写作
写作也与阅读一样,与人类的传播史相伴随。在经历了美国传播学家A.哈特所说的以“示现的媒介系统”,也即以口语表达和交流为主要媒介的时代之后,人类进入了以“再现的媒介系统”,也即文字书写、印刷文本为主导媒介的信息传播时代,文字写作与传播对人们的精神生活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也留下十分丰富的写作文化遗产。人类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经典正是通过写作而流传至今。
约公元前14世纪的殷商后期,中国出现最早的定型文字——甲骨文。公元前3200年,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出现古苏美尔文字。自从有了文字,人类开始了真正的书面写作活动。文字的发明及应用于文献记录(即写作),引导人类由“野蛮时代”迈入了“文明时代”。从口语到书面语,写作渐渐复杂起来。五千多年来,人类正是通过写作积淀经验、创造知识,促进文化的进步、推动文明的进程。
在我国,先秦时期,诗、文的写作已较为发达,《春秋》《左传》等史传散文和《孟子》《庄子》等诸子散文将写作推向了高峰。“经世致用”是当时写作的主要目的,“诗言志”是写作的本质,强调“心合于道,说合于心,辞合于说”[34],开“立诚”“求真”“文以载道”等写作观之先河。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曹丕的《典论·论文》、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把我国的写作研究推向又一个高峰。写作的目的向“修身以求进”转变,写作成为立身扬名、功垂万事的手段。隋唐时期,随着科举的兴起,写作成为科举考试主要手段,“求功名”成为写作的主要目的,写作得以在官学中得到全面重视。明清时期,经科举的强化,能写出规范的“八股文”是写作的基本要求和主要目的,“代圣贤立言”是写作的出发点。“五四运动”之后,禁八股、废科举、兴新学。写作的目的发生划时代的转变,写作从千百年来的“求功名”向日常语言文字的应用和实用转变,白话文写作开始替代文言文写作。这标志着古典写作日益衰微,现代写作真正开启。
在以文字书写、印刷文本为主导媒介传播信息的“再现媒介系统”时代,写作与读书一样,毕竟是少数人的专利,而且以“学以成圣”“学而优则仕”为目标,多少具有精英主义的性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言写作代表的官方文化在古代是一种整体垄断的稀缺资源,对大部分平民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甚至一直到民国时期,我国的文盲率仍然在90%以上;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仍有两亿文盲。写作的权利首先要确保识字的权利,当识字的权利都无法保障时,写作几乎只属于极少部分人。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教育的普及,文字的掌握和使用才渐渐成为越来越多的人,直至每个人的基本权利。
3.互联网写作
进入信息化社会后,人类通过电信、电话、唱片、电影、广播、电视、电脑、手机等机器来传递信息。由于网络时代追求极速传播和大众接受,口语成为新媒体写作最频繁的语言,我们仿佛又在更高的阶梯上回到口语化写作的时代,随之而来的是写作理念、模式和面貌翻天覆地的变化。互联网时代的阅读和写作能力越来越引起专家学者的关注。
在2021年的新教育阅读年会上,我曾引用全美英语教师协会(National Council of Teachers of English,NCTE)和国际阅读协会(International Reading Association,IRA)2013年发出的倡议书告诉大家:倡议提出“要想全面参与和融入21世纪全球化社会,孩子需要更复杂的读写技巧和能力”。专家们认为,在21世纪,成为一个有读写能力的人,需要掌握多种读写技能,要能够理解通过多种形式呈现的信息,能够创造、批判和分析通过多种媒介呈现的文本。学生需要理解视频、数据库或者计算机网络中的信息,以便更好了解世界其他地区、其他语言和文化。这是经济全球化提出的新的挑战。他们把这种技能称为“21世纪读写技能”。[35]这既是对阅读的忠告,也是对写作的召唤。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互联网开始普及,随着网络社交媒体的迅速发展,人类进入“泛写作时代”,写作逐渐“去精英化”。今天,以移动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迅猛发展,互联网写作成为主要潮流。人们利用手机和电脑记录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随时随地与世界各地的人交流对话,写作正在逐渐成为一种大众化的工作方式、学习方式和生活方式,成为编织生命意义、提升生活境界、建设美好生活、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现实需要。
我国网络写作已有20多年的发展历史,它以强烈的大众化、多元化、个性化、小型化、散文化、连续化、多媒化、交互化、娱乐化等写作特色,利用网站论坛、版块,博客、博客圈,到微博、微信等新载体,讲述从个人、家庭、职场、社会、国家乃至人类的故事,涌现出包括安妮宝贝、慕容雪村、尚爱兰、菊开那夜、塞壬、阿舍、李娟、马伯庸、十年砍柴、苏枕书、欧阳杏蓬、燕山飘雪、郭敏、纳兰妙殊等在内的一大批优秀网络作家,与主流文化、精英写作相映成趣,相互补充,堪称我国大众文化的一大奇观,对此,我们应当积极面对,积极回应,积极创造。
网络写作生态激发了“Z世代”的崛起。“Z世代”也称“网生代”“互联网世代”“二次元世代”“数媒土著”,是指继所谓“X世代”(1965—1979年间出生)、“Y世代”(1980—1994年间出生)之后1995—2009年间出生的一代人。如果说Y世代是伴随着游戏机、电脑、互联网成长起来的,那么,Z世代则是伴随移动互联网、手游、动漫等成长的。其实,“Y世代”与“Z世代”有很多共同之处,都是与网络时代无缝对接的,最初,“Z世代”就是指更早出生的80后青年。[36]我们这里也在宽泛的意义上使用这个概念,它还可以涵盖00后作者群体。很多研究者认为,“Z世代”的年轻人个性鲜明、视野开阔、理性务实、独立包容,其生活方式、消费(包括阅读)取向也有独特的特质、模态和品位。“Z世代”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们是写作和阅读的双重主体,写作与阅读在这一代的作家和读者群体中的占比都很高。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2021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研究报告》显示,“Z世代”95后是网络文学阅读的绝对主体,截至2021年的12月底,我国网络文学的用户总规模达到5.02亿,以某阅读APP年度新增用户量来看,“95后”占比超过60%。我国网络作家数量达到惊人的1750万人。“这个数字说明网络文学唤醒了大众的阅读梦和写作梦”,其中“80后”和“90后”同样是绝对的主体,尤其是95后作家年龄段均衡覆盖,已经成为一支推动网络写作与阅读高品质发展、影响更加深远的生力军![37]在多媒体写作时代,每个人都可以借助这个智能化平台,利用它的传播特点,采用多样化的表达手法,书写精彩人生。
进入互联网时代,许多人,包括儿童成为新型的数字原住民,网络写作与网络阅读同时给予人们巨大的吸引力。正如罗兰·巴特所说的那样,文本是开放的,阅读者可以加入文本的创造。所以在纸质阅读过程中也会发生人与文本之间的对话与互动,读者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到文本的创作与最终的完成,从而打破了我们所认为的阅读与写作之间的森严壁垒。网络传播更加突出的开放性、交互性、快捷性、高效性和当下性使阅读与写作的边界更加模糊,阅读者可以以更加积极的身份参与到文本创作中去,在这一过程中阅读者与写作者之间的角色转换可以随时发生,这会最大限度地刺激阅读者参与写作乃至自主写作的强烈冲动,最终直接参与作品的创作,改变原作者的主题、情节、结构、语言等,成为网络世界众多文本互联为一个更大文本中的创造成员,被写的作品处于动态的无限开放状态,阅读者也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多样性和丰富性。
尽管网络读写不会取消纸质读写,但它毕竟在极大地改变我们的读写方式和习惯,并造就全新的读写能力。网络写作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经过机读处理可将数字符号转化为可识别的文字、图像、声音、动态视频等,并将人机界面从键盘屏幕体制发展到超文本的视窗体制,网络作品也从单一的线性文本结构扩充为多维的立体文本结构,与多媒体的感官通道相连接,产生前所未有的视听冲击力。一旦写作者熟练掌握了多媒体手段的运用,将极大地提升网络作品的拟真效果,达到纸质写作无法企及的“真实的想象”和“想象的真实”,不仅成为纸质写作的强有力补充,而且与之并驾齐驱甚至后来居上的一种写作新世界!
4.AI写作
在人工智能化的今天,AI写作是继网络写作对传统写作发起的又一波新的冲击,也是更加严峻的挑战。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与以往写作形式完全不同的AI写作横空出世,这种“以人工智能程序为写作主体,模仿人类写作的行为和机制,自动或者半自动地生成文学作品”[38]的写作方式,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写作的理解,开启了一个神奇而富有魅力的写作新纪元。
随着技术进步,人工智能已从运算人工智能、感知人工智能逐渐过渡到认知人工智能阶段,与此同时,计算机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也与日俱进,从而为AI写作奠定了技术基础。AI写作已经形成一种新的景观。随着众多AI写作软件上线,越来越多的具有强烈写作欲望的潜在作者得以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实现写作梦想,人类正在进入一个全民写作的新时代。
起初是AI新闻写作闪亮登场。如2009年,美国西北大学智能信息实验室研发的StatsMonkey系统就撰写了一篇关于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季后赛的新闻稿件。从2015年开始,AI新闻写作开始爆发性增长,如《纽约时报》利用Blossomblot系统筛选文章向社交网站等平台推送,《华盛顿邮报》使用Heliograf程序核实新闻的准确性,《洛杉矶时报》智能系统专注处理地震等突发新闻,路透社用Open Calais智能解决方案协助编辑审稿,谷歌投资了英国新闻机构报业协会的一个项目,以支持开发自动化新闻编写软件,韩国《金融新闻》编辑部使用写稿机器人,只需0.3秒就能完成一篇关于股市行情的新闻报道,如此等等。我国的腾讯财经频道2015年9月推出自动化新闻写稿机器人Dreamwriter投入新闻写作,开国内AI新闻写作的先河。尔后新华社推出AI写作项目“快笔小新”,阿里巴巴联合第一财经推出“DT稿王”,今日头条推出“xiaomingbot”,南方报业推出“小南”,人民日报推出“小融”,等等。AI新闻写作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规模化、高效化处理巨量信息,充分表现了多、准、快、全的巨大优势,资讯产量极其惊人,引发了全球网民的热烈关注与青睐。[39]
不仅是新闻写作,科技著作的AI写作也初露锋芒。2019年4月,致力于为全球科研界提供最佳服务的出版机构“施普林格·自然”(Springer Nature)集团迎来了AI应用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它携手麦克米兰出版有限公司的下属部门“数字科学”(Digital Science),以及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合作开发了一种算法,并用这种算法自动编写了一本有关锂离子电池最新研究进展的图书《锂离子电池:机器生成的目前研究摘要》(Lithum-Ion Batteries:A Machine-Generated Summary of Current Research),对大量现有研究论文进行跨语料自动摘要。这是第一本“没有人类作者”,而由计算机生成的图书。它在内容上与传统图书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序言、目录和参考书目等,但它100%由计算机自动生成,没有改动哪怕一个标点符号。这本书赢得媒体的大量正面报道和肯定,当时有报道称之为“本周地球上最酷的事情之一”。[40]2020年7月中旬,Open AI公司发布了最新的GPT-3人工智能系统,它能根据描述自动写代码、自动生成新闻,还可以写诗、写曲子,甚至还可以自动生成图像。2021年,人工智能系统GPT-3在接受指令后,为《人类简史》出版10周年写一篇新序,它收集了《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诺亚·赫拉利写过的书和文章、做过的访谈,以及在网上找到的几十亿个句子,使用这些原材料生产出了一篇新序。[41]这篇新的序言让作者都感到惊愕、警觉。
AI写作还不局限于新闻科技这类实用性、实证性作品的创作。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进步,它的拟人化、情感化学习技能也在不断增强,抒发人的微妙至深的情感的文学AI写作也令人难以置信地纷纷试镜。早在2008年,俄罗斯就出版了有史以来第一部AI文学创作的长篇小说《真爱》。主人公借自《安娜·卡列尼娜》里面的安娜、沃伦斯基、列文、吉蒂,情节来自17本经典小说中抽取的情节库,行文风格则模仿村上春树。据说PC Writer2008这位特殊的“作家”只花了三天就写完了这部320页的小说。AI诗歌写作也是如此。微软的“小冰”、清华的“九歌”所“创作”的诗歌几乎以假乱真,被认为是真人所写。“小冰”还出版了“世界上第一本人工智能创作的诗集”——《阳光失去了玻璃窗》。这个被誉为“具有少女情怀的诗人”,仅用100小时,学习了1920年以来中国519位诗人的几万首现代诗,并创作了70928首诗,比《全唐诗》收录的2529位唐代诗人的42863首诗作还多两万多首!
2017年,国务院印发《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了面向2030年我国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的指导思想、战略目标、重点任务和保障措施,对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智能化发展提出要求。《规划》明确支持人工智能的普及与推广,实施全民智能教育项目,全面提高全社会对人工智能的整体认知和应用水平。这对人工智能写作无疑也有积极而深远的战略指导意义。
人工智能写作尚在初级阶段,良莠不齐,所以对其众说纷纭,歧见丛生,但它的发展势不可挡,能量也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我们认为,应当走出将人工智能写作与人的写作人为对立的怪圈,从人机协同的立场看待AI写作。这是正确认识人工智能写作的价值与意义,并做出正确的战略抉择必须恪守的一个基本立场。
首先,AI写作既属“人工”,又在“人化”。人工智能写作出自写作机器人,无疑具有机器的性质。既然是机器,自然就有“可控”的可能乃至必要,这属于人工智能的伦理和技术问题,始终值得我们关注,以免除我们对人工智能可能因为技术的日益强大而抛弃人的担忧。当然,人的行为本身也始终存在“可控”问题,这与机器在本质上并无二致。更重要的是,人工智能的生产基于人的学习原理,虚拟写作者(比如“小冰”)写作的对象、过程、作品等,与人的写作学习过程从认知到情感、从陌生到成熟、从谬误到正确、从逻辑到情感、从经验到思想、从知识到文化、从个体到社会等并无两样。可以说,人工智能写作的学习过程是人的写作过程的一个极速化“缩影”。随着我们对人的学习原理的深度认识不断提高,机器本身也会得到不断改造,进而更具“属人”的本质,或实现它的“人化”。在这个过程中,机器人和真人之间不是敌人,而是崭新的伙伴,不是对抗,而是相互映照和借镜。不仅人的写作可以成为人工智能写作的镜子,人工智能写作也可以成为人的写作的镜子,双向映射出彼此的优势与劣势、长处与局限,进而促进人机并存共生,相互协作,取长补短,在日益强大的技术支持下共同实现写作的进步。因此,把AI写作归为非人类或异人类的操作并不合理。况且,人虽然不能完全归结为哲学家梅特里在《人是机器》中所说的“机器”,但他的机体组织和行为又具有一定的机器性质,不过是宇宙间最精细、最巧妙和最有活力的“机器”罢了[42]。既然如此,“人工”写作与“人化”写作就可以实现相互转化。
其次,AI写作既系“模仿”,又有“创造”。AI输出的文字,是以计算机语言实现对人的自然语言的模拟,写作机器人在学习过程中,始终是“模仿”或“复制”人的写作学习过程的,这种模仿以大数据为基础,通过复杂而快速的运算产生情感反应、思想推演、技艺习得。但由此得出AI写作纯粹是模仿而没有创造的结论,并不符合事实。其实,人的写作也模仿前人或他人的优秀作品,但在大量模仿积累的基础上必然会产生质的变化,爆发惊人的创造力,AI写作也是如此。施普林格·自然全球图书业务总裁暨大中华区总裁汤恩平(Niels Peter Thomas)在回应人工智能作品《锂离子电池:机器生成的目前研究摘要》一书究竟是模仿还是创造的问题时认为:“答案是既是,也不是。算法并不产生新的成果,但它不偏不倚地总结了差不多所有已知的事实,由此带来一个新的视角。研究人员告诉我们说,这个视角是新的和有意义的,我们不会有这样的视角。算法所生成的这个目录完全不同于以往人类作者带来的目录,我们认为这是呈现研究的一个有意义的方式。”[43]我们相信,随着技术的进步,AI写作在不远的将来会在各个领域表现出更加非凡的创造性,不仅给我们带来惊喜,而且也给我们自身的写作带来启迪。
再次,AI写作既是手段,也是目的。AI写作首先是一种工具和手段,一种对人的写作的某些环节能够起到完美替代作用的高级工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它实现某些写作的高速化、高效化、高产化。比如新闻写作,机器人可以瞬间完成海量阅读、分析,并根据互联网活跃点击量数据,及时筛选出新闻热点,然后通过后台算法快速合成新闻作品。在这方面,机器人具有绝对的优势。随着机器拟人化、情感化的技能不断增强,它在抒情等方面的某些表现也有可能超越甚至代替真人写作。但即使如此,AI写作还是完全不能取代人的写作的。因为人的世界的复杂性,尤其是人脑或人的精神的复杂性与潜在力量还远远没有被我们自己认识到,机器人更不可能做到。写作,不管是实用性、科技性还是文学性的写作,都是一项极具个性化和创造性的自由活动,人类在这些领域还具有无限广袤的创造空间。AI写作以其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效快捷为我们的写作及写作指导、评价等,提供了种种技术支持和巨大便利,加速了写作进程,提高了写作效率,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驱使我们反思自身写作存在的大量问题,重新审视我们不可估量的写作潜能,“倒逼”我们极大地改善写作。AI写作在很多领域替代了我们,同时也解放了我们,它让我们得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专注于更细微、更复杂、更多样、更卓异的创造领域,全面绽放和伸展我们伟大的生命力量,创造出真正无愧于我们高贵、神圣、自由人性的作品。到了这个时候,人工智能作为手段,也就不再只是手段,作为工具,也就不再只是工具,而是同时也成为人的自我实现的目的本身。
过去,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在写作层面想过人工智能的运用,它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题材。然而今天,AI写作已经向我们展示,人工智能甚至能比我们更加了解我们自己。当然,写作的精髓在于独特的精神创造,而且每一个写作者永远是唯一的,在人工智能写作的时代,我们尤其应该记住这一点。技术的目的从来不是先天确定的,我们仍有能力去决定人工智能的发展和用途。我们在感慨AI写作之神奇的同时,也需要明确,只有人类能够使用人工智能创造一个新世界。AI写作是用来造天堂还是建地狱,全看我们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