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十年前的真相
福根酒馆。
这是罗恩第二次正式踏入这里。
明明才过去十几天,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罗恩接过范德尔递过来的气泡水,酒保已经识趣地离开,楼下躁动的朋克乐被厚重的木门挡住,蔚老老实实地蹲守在门外,整个二楼房间只有罗恩和范德尔两人。
他对这里谈不上敌意,黑巷无论如何都对祖安的稳定做出不少贡献,庇护许多任人宰割的弱小。
但是,心中对十年前的困惑,让他下意识不愿意接近黑巷。
“黑巷的孩子们都跑到你那儿了。”
范德尔嘴角总是习惯性上扬,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等到他说话时,又有种不怒自威。
他用火柴点燃铜制烟斗里的烟丝,余光瞥向少年,罗恩一直注视他。
烟雾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再慢慢吐出。
范德尔轻飘飘的玩笑话,蕴藏雷霆万钧,在罗恩耳朵里炸开。
罗恩讪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你知道列娜塔·戈拉斯克吗?”
范德尔手指摩挲在木制啤酒杯边缘,他本以为罗恩会询问希尔科的线索。
这个年纪的孩子,小打小闹都会摩擦出火气,血海深仇的仇恨一定是血债血偿。
他本打算劝解罗恩,不是让他放下仇恨,而是告诉罗恩温水煮青蛙地对付希尔科,不要大张旗鼓,搅得祖安人心惶惶。
范德尔欣慰地望着罗恩,开口说道:
“烈娜塔,不错的姑娘,她父母曾是杰出的炼金师,专精于医药方剂的创新。他们将研究好的安全药剂送给任何有需要的人……不管对方是否付得起相应的费用。但是她的父母在进行一次研究时,发生了爆炸,葬送火海,她也失去一条胳膊。我后来得知想拉她一把,可是她独自离开这里,听说在中层边界的一个区定居下来。”
范德尔唏嘘不已地说道。
“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寻找一些她的线索,必要的时候阻止她做的事情。”
罗恩听到范德尔的讲述,得出他对烈娜塔的印象很不错,这就有些难办。他央求范德尔做的事情,恰恰违背这条初始情感。
范德尔略作思考,没有搭话,而是说道:
“蔚奥莱,爆爆,艾克,再上麦罗和克莱格,我这边的人都被你挖走,人手应该够用吧。”
罗恩刚要回答,范德尔已经开口:
“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证明什么也行,但是……”
范德尔一改轻松调侃的口吻,严肃凝重地说道。
“不要想着对付上城。”
来了!
罗恩心里暗道。
他的思绪迅速从烈娜塔的问题,跳转到范德尔的态度上。
罗恩和范德尔观念的分歧,也是希尔科和范德尔的分歧。
不可避免。
三人由这个分歧点,做出各自的选择。
这个分歧点无法解决,野火帮和黑巷之间永远会有条间隙夹在中间,越往后只会裂开得越大。
希尔科用一场血腥事件,打消本索怀疑罗恩靠拢希尔科的念头,范德尔也自然第一次见面时罗恩的态度,当作他的孩子气。
爱乐蒂寿命无几,下一任院长还这么毛毛躁躁,他就需要给罗恩划一条底线,防止他激进过火,从而引火烧身。
“为什么?”
罗恩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翻滚的不满,平静地说道。
可是,范德尔又恢复成那副不愿意说,自有苦衷的模样。
恰恰范德尔欲言又止的样子,激怒了罗恩。
“十年前,底城的炼金科技走上正轨,也是有史以来,底城第一次在科技领域有机会反超上城。那个时候,你和希尔科愿意组建黑巷,不就是为了能够为底城获取更多话语权吗?”
罗恩不愿意再含糊过去,列娜塔·戈拉斯克的出现,打破他的伪上帝视角,这种深陷迷雾不得全貌,让他感到深深窒息。
他身后的野火帮为了梦想,无条件信任他的每次决定,这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挥霍他们生命去执行命令的理由。
野火帮终将会扩大,越来越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手中。
将祖安从无序拉回有序,流血无法避免,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祖安和皮尔特沃夫之间,和平演变当然是最好的情形,通过完整的祖安话语权,在海克斯飞门上拉取更多具有妥协性质的权贵,最终形成双子塔的格局,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再退一步说。
谈判失败,局势陷入僵局,进一步恶化,演变成武装对抗,野火帮凭借海克斯科技和炼金科技,他有信心在没有外力阻扰下革命成功。
可是如果有意外呢?
罗恩无法接受野火帮,乃至整个祖安,最终因为缺乏信息而在他的决策下功亏一篑。
“黑巷建立时,难道没有流过血吗?帮派斗争,难道没有死过人吗?”
“你们克服重重阻力,成为祖安的信仰,祖安人支持你们去对抗上城,他们成为你们坚实后盾。”
“我听说很多故事,你们仓促进行的革命,无数不知真相的普通人度过早期的慌乱,迅速调整过来帮助你们,给你们提供药物,给你们制造武器。哪怕你们败退后,多少普通家庭为了保护你们,被执法官视为同党处死。”
“那时候你们还有,上城还没有对祖安进行枪支管控,你们的火力丝毫不逊于他们,还有炼金科技的加持优势。”
“你们都已经冲破大桥的封锁,再进一步,就能逼迫他们退让,获取日之门关税的利益也好,将整个祖安人移居到皮尔特河附近平原也罢,最终都不会落入如今局面。”
“但是!”
“祖安的骨头都被你们敲断了!”
“枪支被管控,科技被限制。引以为豪的炼金科技都只被局限于小物件上,生物学和基因学成为异端,那些天赋过人的炼金技工只好躲到地沟深处,投入炼金男爵的怀抱。”
“你们呢?”
“一个蜷缩黑巷唉声叹气,一个逃到地沟野心勃勃。你们在承担临阵逃脱的后果,祖安人不再信任你们,炼金男爵借机发展,有多少炼金男爵已经摆脱你的限制,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烧杀抢掠,上城趁机安插更多炼金男爵,等到他们彻底接管整个底城,祖安还有未来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
“临门一脚没有射出去,浩浩荡荡的起义变成虎头蛇尾的潦草收场?”
“不过你们也没有问题,也许你们都看不到那天。小帮派和大部分炼金男爵畏惧你们的实力,摆脱控制的炼金男爵也都挤在底城边缘地带,无法染指中心。”
“你们只要过好这一生就够了。”
“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范德尔怔怔地望着罗恩几近疯狂的宣泄。
罗恩说到后面已经不再是质问范德尔,而是担心最后他也成为这样的角色,辜负同伴的信任。
为什么?
烟斗孤寂地燃烧,烟雾萦绕在两人之间。
“咕咚”
烟斗被塞入酒杯,燃起的蓝火攥进满是茧子的手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流入喉咙。
范德尔脖子青筋暴露,擦去嘴角的酒液,双目赤红地盯着罗恩。
“好!我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