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梳洗打扮后，林卿璇与绿拂前往沈氏院里请安。
昨日午时，沈氏派人前来通知，说她既已不再是侯府主母，理应恢复日日请安的规矩。
这无疑是给她的下马威，警告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前世这个时候，她才从祠堂出来
来到东首院落，远远就听见屋里似有争执声。
她面无表情的走进大堂，依旧按照往常的称呼，冲着沈氏微微欠了欠身：
“母亲、侯爷。”
沈氏神情一僵，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来了”，语气竟比之前多了几分缓和。
林卿璇垂着眸子闪过一抹疑惑，随即便明白这人定是有求于她，否则不可能一夜之间愿意拉下脸面。
想必是与方才的争执有关。
“听宴儿说，你昨晚闹着要和离？”沈氏话语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像是在询问胡闹的孩子。
闹？林卿璇轻抬眼帘觑了这人一眼，语气冷然：
“我是要与沈宴和离。”
她原本以为自己如此说，沈氏即便不大发雷霆也会面有愠色，没想到这人闻言竟起身来到她身边，语气嗔怪：
“你这孩子，气性怎得这么大，母亲昨日不过说了你几句，你便耍脾气胡闹，怎么越大越和孩子似的。”
说着，又拉起她的手走到沈宴身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劝慰道：
“说起来这也怪宴儿，自边关回来后事务繁杂冷落了你，母亲也已经训斥过他，你就消消气，这过日子总是任性怎么能行，以后你当了娘，难不成还要在孩子面前胡闹吗？”
沈氏口中句句不离胡闹，似乎当真觉得她是故意拿和离威胁沈宴，林卿璇只觉厌恶至极，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淡淡道：
“母亲多虑了，卿璇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若是生活顺遂，谁家女子愿意拿和离说事，表面上是夫妻和平分离，实际和被休没多大区别，一样被染上满身“污泥”。
手心的柔软骤然消失，沈宴眉心一动，并未言语，原本他对母亲的提议并不同意，此刻不知为何，心中的不愿却消散几分。
见状，沈氏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摆出一副关切的姿态，拍板道：
“这样吧，明日就让宴儿陪你回趟门，你嫁进侯府五年，想必十分想念你的父亲，有宴儿陪着，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看看。”
提到父亲，林卿璇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哀拗。
当年她孤注一掷嫁进沈家，不久后父亲便搬离上京城，从此他们再未见过一次面，说过一次话。
前世，沈宴将她贬妻为妾，父亲也曾前来为她做主，可惜那时沈家已在上京城站稳脚跟，她又被泼上一声污名，为不连累父亲，她只能狠心与其一刀两断。
沈氏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心中欢喜，又趁热打铁道：
“卿璇，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嫁到侯府这么久，他心中定是惦记的，你和宴儿回去看看他，他也能安心些。”
这话若是放在她独守侯府的那五年，她定会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可惜是现在，字字流露出沈氏的阴谋算计。
林卿璇眼中冷意一闪而过：
“不必了，侯府上下就连一个婢女都知道我乃妾室，我又岂会毫无自知之明，让侯爷陪我回娘家。”
大雍国的男子，向来只在正妻回门时才会陪同，这不止表示丈夫对妻子的疼爱，也在向众人表明，夫家对妻子娘家的重视。
虽也有陪妾室回娘家的男子，但无一不是指责这妾室以色媚上，乱了丈夫心智。
更重要的是，沈宴陪她回门，便是打了即将进门的白菱芷和将军府的脸，可看样子，这两人似乎毫无芥蒂，甚至沈氏十分希望她能答应。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林卿璇眸光流转间，一抹思绪涌上心头。
沈宴闻言微微拧了下眉，不赞同道：
“你这话也太夸张了，菱芷还未正式进门，你自请为妾的事我也未曾宣布，府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是吗？”
林卿璇抬起眼帘睨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端坐在红木椅上，修长纤细的手指“嗒、嗒、嗒”的敲击着扶手，似笑非笑：
“可有人开口闭口的林姨娘，叫的好生理直气壮啊。”
“是谁？”沈宴眉头越拧越深，脸上浮现几分愠色。
母亲曾在信中说过，侯府中人各个行事妥善，怎么可能有如眼前之人所说，背地里搅弄是非。
“你不要无理取闹，一句话，到底回不回？过时不候！”
此事菱芷不仅毫无异议，还劝慰他说，林卿璇到底等了他五年，他理应陪同回去看看。
但那是她为人大度，不与寻常人家一般世俗，他勉强答应已是十分愧疚，当下哪还有心思听这人东拉西扯。
林卿璇闻言无声冷笑，随即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突然话锋一转：
“宝娟，告诉侯爷，那日你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当着我的面叫我林姨娘的？”
从她提到此事之时，宝娟便低垂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此刻骤然被揪了出来，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目光哀求望向沈氏。
见状，林卿璇眼眸微动，唇角微微弯起，泛起一抹薄凉的笑容：
“看着母亲做什么，难不成是母亲授意你这么喊我的？”
话音刚落，沈氏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连忙甩了下衣袖，厉声喝道：
“休要胡说。”话音落罢，她僵硬的脸上强行挤出笑容：
“卿璇，这婢子言行无状，的确可恶至极……”
不等沈氏说完，林卿璇陡然出声打断：
“母亲都觉得可恶，那自是要惩罚。”说罢，她微微转头，回望了一眼绿拂，眉目淡漠：
“来人，掌嘴。”
“是，小姐。”
站在身后的绿拂闻言板着脸走上前，静默的屋子里顿时响起“啪、啪、啪”的掌声与呜咽声。
沈氏霎时耷拉下面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打狗还要看主人，侯府上下谁人不知，宝娟是她用惯了的，就算犯了错，哪轮的到林卿璇这个小辈惩罚。
这巴掌声虽打在宝娟脸上，但实际却是在打她的脸，若是往常她早就发怒训斥，可偏偏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