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外卖姑娘
话说,今儿是除夕来着。
理论上讲,从今天到初三,有四天法定假期。看似不多,实际上已经是如今全年所有节假日的天花板。
听很多老人说,以前的假期更长也更多,小年轻们表示不信谣不传谣。
不过,至少有两样东西双方至今仍可达成共识:其一,叫做调休;其二…
假期跟放假不是一码事!
比如平京大学舰船综合各院系的学子们,当他们收到今天这堂大课的通知时,就注定宝贵的假期又要少一天。
毕竟到了司徒教授这个位置,基本可以说是全年无休,最近的日子数来数去,也就今天有时间。
只能苦一苦同学们了…
当然,在这种劲爆的时局真相面前,同学们大多并不觉得苦;相反,那些因为专业课不及格而来不了的少数吊车尾,才会苦不堪言,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
除此以外,有个别人没收到通知,也并非全是成绩不好的原因。
比如某位兼职送外卖的女菩……同学!
下午六点。
老规矩,送完今天最后一单,就可以回家了。
对于这个行业来说,现在下班无疑有些早,并非是偷懒,而是得赶回去做功课。
大学本就不是所谓轻松的地方,在离开星系后,教科署大刀阔斧做体制改革,取消高中、强化专业、义务教育直通大学、普本缩短为3年…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学业更加紧张,意图也很简单:
有本事深造的可以继续往上,否则赶紧出来干活儿!
这次司徒教授的授课对象正是本届三年级生。
毕竟前些天那场与外星破飞船的首次遭遇战,地球方面无论装备还是人员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折损,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作为全球首屈一指的舰船综合院校,平京今年这几百名应届生毫无疑问是首选。
这也是司徒教授会来讲这堂课的主要原因。
但如上所说,外卖姑娘没有能够去听这堂课。
好在,指挥系的陆元松教授偷偷把整堂课录下来,发给了她。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陆教授问心无愧。
所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快回去看录像,看完录像还有一份试卷作业要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今天这最后一单,有些不寻常。
众所周知,外卖有打包、配送等额外费用,相对就会贵一些,如今的普通老百姓都鲜少在这方面消费,何况棚户区的穷人。
但现在,她驱车停在丰收路逼仄脏乱的路口,路面上流淌着污水,遮掩口鼻的围巾都挡不住扑面而来的臭味。
刚过傍晚,这里的人大都还在外面打工,僻静的街道上空空荡荡。
一时间,电瓶车犹豫不前。
可万一……有人卧病,或者过生日,抑或其它什么重要的事情……
最终,惴惴不安被胡思乱想逐渐淹没,她拧动车把,沿着曲折的道路驶入街区深处。
奇怪的是,穹明系统在这边似乎出了故障,原本壮阔的暮色变成灰蒙蒙的阴霾。
直到几分钟后,本单配送的终点近在眼前,悬着的心终是跌入谷底…
的确有人在这里等待。
等的却并非外卖。
几个身穿皮裤、铆钉夹克、头上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在前方路口杵了一排。
包括后方杂乱的屋舍间、两侧低矮的彩钢房顶上,一个个相同打扮的小年轻陆续出现。
总共十来个人,男的居多,表情夸张、动作油腻,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几乎都“缺胳膊短腿”,取而代之的是廉价且陈旧的机械义肢,上面特意装饰的rgb灯效亮得晃眼。
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属于危险作业、工伤致残,赔偿少、治不好,又换不起性能稳定的义肢,便没有工厂愿意再录用他们。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特意去换的,主打一个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要不是还有法规管着,怕是早已赛博成仙。
显而易见,这伙儿人来者不善。
“辛苦了,姜同学!”
前方,站在中间一个戴空镜框的小黄毛开口说话,摆弄着自己刚升级的右臂,突然间,右手像是塞子一样被他拔下来,露出小臂尽头的炮口,对准外卖姑娘,扯起嘴角:
“放心,回头给你打个好评!”
话音甫落,两指粗的炮口凝聚起淡蓝色的光芒,女孩儿悚然一惊,翻身跳车却已避之不及…
“轰!”
电瓶车紧跟着炸成一团盛大的烟火,汹涌的气浪将女孩儿推出老远,然后重重摔在地上,翻滚数圈方才停下。
待爆炸余威消褪,她趴在脏污的水坑里,头盔和围巾不知所踪,乌黑长发狼狈散落,衣衫破损、浑身多处伤口,好在看上去都是皮外伤。
撑着手肘晃了晃有些被炸懵的脑袋,转而望向不远处仍在燃烧的车架残骸,泛红的眼眶中一半是不解、一半是不舍…
但很快,她咬牙攥紧拳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投向对面的目光中,已然只剩下冰冷和狠厉。
“啧,瞧这眼神,像不像生气的小奶猫?”
“哈哈哈哈哈……”
黄毛阴阳怪气的嘲弄招致同伙们一阵放肆的大笑,听上去格外刺耳。
“咔哒”一声,把自己的右手安回去,他继续道:
“金主说了,找到你这新工作还挺不容易的,这次可不能再让你跑了,否则,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过呢,你也别害怕,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无论金主还是我们,可从来没说过要你这条命,只是想从你这找点儿……
“尊严。”
搓着手指说完最后两个字,他挥了挥手,周围小弟们纷纷摩拳擦掌、狞笑着缓缓围上来。
黄毛一副看戏的模样,搂住身边打扮得像赛博女鬼的女友,摇头唏嘘:“哎,便宜这帮狗崽子了。”
女友目光斜过来:“你不去?”
黄毛淡淡一笑:“我这阴沟里的蟑螂,可消费不起这白月光,我怕折寿。”
女友不以为然:“五年前你这么说没问题,可现在,她不也是过街的老鼠?”
“你懂个几把。”随口呛了一句,没有理会女友的白眼,黄毛抬高声音:
“都给老子小心点儿,平京大学舰船院校个人实战科目的头榜头名,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这句话又把大伙儿给逗乐了:
“桑文哥,你这到底是提醒,还是给兄弟几个上buff啊?”
“就是,听你这么一说,更兴奋了啊!”
“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狂妄不无道理,毕竟任谁挨上方才那一炸,都不可能还有战斗力,没有被直接炸死或晕过去,已经算她身体素质足够好。
更何况,她一具肉体凡胎,还能跟他们这一堆钢筋铁骨硬碰硬不成?
说白了,这个看似简陋的局一旦做成,就没有善终的可能。
而且,搞出这种阵仗,他们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但有什么办法呢?金主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于是,不知源自何处的腐臭弥漫场间,七八条牛鬼蛇神瞳孔中预演着罪业的狂欢,勉力支撑的外卖姑娘被步步紧逼到破砖烂瓦堆砌的墙角…
退无可退。
短促的呼吸声中,她的右手悄然背到身后,手心里攥着一枚类似打火机的东西。
如黄毛刚刚所说,她不是什么嘤嘤哭弱的小姑娘,也并非第一次经历这种危险,她只是没有想到,某些人竟不死不休,甚至为达目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好在,她并非没有准备,但这一刻,手中原本应该用来威慑敌人的东西,却迟迟没有亮出去。
闭目低垂的脑海中,死神附耳低语,呢喃着一种名为解脱的诱惑,致命而美好。
不知不觉间,打火机的保险已经开启,按钮压到一半……
却不料就这一秒,一道略显怪异的话音插进来打断一切,简洁、干练,莫名其妙: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