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缓刑
卓远建又翻开其他几份报纸，照片用的都是同一张，而标题和内容都大同小异。
总体来说，都是树立一个“优等生响应号召休学进行社会实践”的榜样人物，并突出强调卓阅是品学兼优、勇于探索的传统家族新式人才。
有的文章结尾写着“要竖立先进典型，在全市掀起一股向卓阅同学学习的热潮”。
有的文章结尾还有“卓阅同学对当前远濑海上救援工作的看法”比如“加强安全生产……实施全天候值班待命制度……建立快速应急反应和紧急救援机制，实现海空立体救援”之类的，怎么看都不是卓阅能说出来的话。
卓阅看完是不好意思，卓远建看完则是气得手直抖：
“她今天都没盖完章，怎么你们昨天就做好了她入选的新闻？”
“因为我们魔法学院的首席观星师预言，她今天一定会盖完章。”摩柯维教授言之凿凿地说。
“总之你们就是要坐实这件事是吧？”
“您如果执意拒绝，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回去再写几篇‘卓阅同学因故退队’的新闻稿，附上对她本人的采访。”
卓远建闻言陷入了沉默，卓阅见状很想笑却又不敢，毕竟她现在心情变好了，没那么不计后果了，就考虑到了“也没必要气得父亲心梗”。
她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沉默。
因为他不希望再出摩柯维教授说的那种新闻。
教会虽然势力很大，但毕竟也没有做到一手遮天，因此远濑才有报纸敢登今天这种看似积极向上、细想激流暗涌的文章。
而且教会内部官僚主义严重，官僚主义的一个常见表现就是“有功不如无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状是卓阅作为一个正面典型加入了调查队，新闻看起来都还挺体面的。
之后最糟糕的情况也无非是卓阅在调查途中死了，死了还可以写个“英勇牺牲”的新闻呢。
但摩柯维教授的话无异于威胁卓远建：
“如果你不让她去，我们就要让她接受记者采访，说很多教会和教育局的坏话。”
到时候父亲的麻烦可就大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选择了保持沉默并升职。
现在自己要“重蹈覆辙”，父亲又会如何选择呢？
想到这里时，卓阅的心情是有些讽刺又有些自嘲，同时还带着一点难过。
这时有人敲门。
“在开会。”卓远建随口说。
“是我。”门外传来卓胜的声音。
卓远建便走过去开门，而卓阅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教会确实没能一手遮天，但卓胜做事向来不择手段，由不得她不提防。
门开了，月白色头发的年轻神官款款而来，笑容满面：
“叔叔，妹妹，还有这位是摩柯维教授吧？您好。”
摩柯维教授点头致意，卓阅一言不发，在心里谋划各种应对之策。
卓胜又说：
“今天早晨，我刚出晨祷室，就有人拿了好几份报纸给我看。我看了觉得很有趣，想和叔叔聊聊，便过来了。来了才听说妹妹和远濑大学魔法学院的副院长也来了，这一定是女神的指引。”
卓胜的客套话越多，卓阅心里越慌。
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说，不如分析一下他的话——
他看了报纸，想和父亲聊聊，要聊的肯定是怎么阻止她“给卓家丢人、为教会抹黑”；
他来教育局时就听说她和教授都来了，那当然也弄清了他们的来意。
所以他现在打算怎么对付她？
突然间，雷蒙德被雷魔法击中的画面从她脑中掠过。
可再怎么说，教授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他总不能当着教授的面对她来硬的吧？
卓阅正想着，就听卓胜说：“叔叔，事情我大致都清楚了。妹妹个性沉稳，向来以学业为重，被那个发疯的海盗绑架后突然就要休学，您自然措手不及。
“我看您也没必要在这儿拦，就让她入队吧。从入队训练到正式出发好像还有几天，出海训练项目都很费体力，说不定妹妹会被淘汰呢。”
卓阅沉默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因为我是突然提出要加入调查队的，所以措手不及拦不住，等我入队训练后，你们就有的是时间可以想方设法用阴谋诡计拦我了？
卓阅想完又复盘了一遍，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卓远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之后他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
看来父亲的想法也和她一样，所以就给她判了个缓刑。
可父亲从她身边经过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阿阅，我……我其实……其实只是想保护你。”
卓阅只觉得好笑。
卓远建再没回头，卓胜也跟着离开了办公室。
等他们都出去后，摩柯维教授对卓阅说：
“我们也回办事大厅吧，你的表单应该盖好章了。”
卓阅点头照办，和他一起走楼梯下到一楼，果然看到办事员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表单，就放在手边等她拿。
环顾四周，卓阅没看到父亲，也没看到卓胜，就连大厅里等候办事的人也换了一波。
见不到他们倒是好事，可以避免尴尬。
但卓阅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父亲和卓胜现在一定正躲起来商量之后怎么对付她。
她忙收好表单，取出寄存的活扫帚，和摩柯维教授一起离开了教育局。
教授一出教育局的大门，就抖开了一条飞毯，还邀请她坐上去：“你也要去学校吧？”
卓阅谢过教授，赶紧乘上飞毯。
飞毯起飞后，卓阅和教授身畔十分空旷，只有飞鸟偶尔经过，但卓阅还是先使用了一个隔音魔法，然后才开口问教授：
“我之前听说调查队的所有人都借住在救援队的宿舍里，我也可以住进去吧？”
对这件事，她心里其实有把握，不然就不会只和那个执法队员立下十天的誓约了。
教授点头。
“那……”卓阅吞吞吐吐，面有难色，“您说……卓胜会不会半夜把我绑架回去？”
卓阅甚至觉得，以卓胜的作风，把她这个妹妹绑架回去后割了舌头挖了眼睛打包送到某个陌生人家里当新娘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一见面他就强调“每个人都应该为家族做出自己的贡献”，很显然在他看来，卓阅能做的贡献就是联姻。
“难说。”教授沉吟道，“我也听说过你这个堂哥，确实非同一般。这样吧，等你办完休学手续来我办公室，我教你一些不太常见的魔法阵和咒文，你可能用得着。”
“太谢谢您了。”卓阅大喜过望。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魔法学院的优等生都不一定能被摩柯维教授单独授课！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忍不住问：
“对了，是马隆船长请您来帮我的吗？您为什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