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荒野
“哑—啊——！”
幽暗的密林里有人骑着马踏过掉落的树枝，干枯的断裂声惊起几只飞鸟，这些不知名的黑禽呼嚎着，扑腾翅膀从一个枝头跳向另一个枝头。
已经跟了他们一路。
“真吵啊这些臭鸟。”马背上的一个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捻起一根羽箭便搭在紫衫木树心制成的长弓上。
但刚等他把箭对准了树上的那些漆黑怪鸟时，它们又都呼啦啦地重新隐没回密林深处，只留下干哑嘈杂的鸣叫。
仿佛是在嘲笑着谁。
“我*这些**，**臭鸟真是太恶心人了。”用手指勾着弓弦将它重新缓慢放平后，他愤恨地对着天空咒骂了一句，“和这个破地方一样恶心！”
“爱德华先生，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那位尊敬的雷文赫斯特男爵的府上？”
将弓箭重新悬挂回马鞍上后，咒骂者抬头望向在最前方领路的金发男子。
被称为爱德华先生的男子并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那份简陋的地图，好半天后才悠悠地说了一句话：“耐心是很优秀的品质，只有耐心的猎手才能抓到最狡猾的狐狸，理查德，你有时候就是太急躁了点。”
“哼，你不急，我们都在这破林子里绕三天了你还不急。”
听到侍卫长的训话后，理查德不忿地转过头去低声地嘟囔着，不远处的树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激烈的晃动声让他心头猛跳，但随即那些摇晃的树叶又重新归于平静。
狗都嫌弃的烂地方，理查德很快就在心底为自己的好邻居家打上了这样的标签。
自从埃尔维斯·奥慕·德·蒙瓦图男爵派他们前往雷文赫尔斯特男爵领给它的新主人李维递送问候信或者战书后，他们已经整整在这片茂密得有些异常的森林里跋涉了快三天了。
起初刚踏入这片林地里时他们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条铺着稀松石块年久失修的老路，但随着路程越发往里深入，道路便越发难以察觉。
直到一场大雨过后，随着流水冲刷而来的腐叶以及泥浆则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方向。
那些层层叠叠的树冠好似无数交织的大手一样遮蔽着天空，铺满落叶的厚实腐殖质层被雨水浸泡得松软泥泞，走在上面时常一脚深一脚浅，跋涉起来异常艰难，盘根错结的老树拥挤地站在一起，那些下垂的影子在密林昏暗的光线里根本分不清是气根还是蛇蟒。
经历了数天的艰难行进后，压抑的氛围萦绕在送信小队的每一人当中。
原本只是前往邻地替领主送一封信，他们的物资也是按照来回五天的量准备的，但现在他们一头扎进这深邃密林后却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这里简直大得离谱。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绕出这片森林，但他们至少不用太担心自己会被饿死。
这片荒野里到处都是细细簌簌的声响，肯定有不少动物。
而且随着他们的行进，地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蘑菇出现。
对此理查德还是挺开心的，这也是自从他踏入雷文赫斯特后唯一一点不让他那么讨厌的地方。
理查德喜欢吃蘑菇，无论是牛肝菌、松茸、香菇还是紫蜡蘑他都觉得不错。
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蘑菇中，鸡油菌则是他最喜欢的品种，这种蘑菇色泽金黄口感紧实，吃起来有很香的干杏子气味，加入奶油和香草炖煮后，搭配一条完整的烤鲑鱼将会是对一整天幸苦训练最好的犒劳。
雷文赫斯特的蘑菇他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不过理查德猜测它们应该还算是在可食用的蘑菇种类范围当中。
毕竟它们并没有那种一看就是有毒的艳丽颜色以及花纹，只是普通的白中泛着点黄色，如同一簇簇撑开的伞那样生长在路边以及倒伏的树木上。
可能唯一的稍显异常的就是有些蘑菇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点。
最高的几乎快赶上马头了。
“先休息一下吧，大家应该都走累了。”
就在理查德思考那些蘑菇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该怎么吃的时候，领队的爱德华终于停了下来，宣布先让大伙停下歇会。
在泥泞地里跋涉久了，就连马匹都快有些受不了了。
“好的长官！”
听到队长的扎营命令后，队员们立刻如释重负地将武器盾牌收拢至一处，随后便三三两两地依靠着那些参天巨树休憩去了。
临时扎营的地方靠近水源，有不少人干脆脱了鞋子踩进去洗脚。
潺潺流淌的河水带着早春的寒凉，让跳进去的人顿感神清气爽，跋涉带来的疲倦很快便随着渗入指缝的污泥一起被冲刷殆尽。
“喂，待会我们去打点野味怎么样，反正带的干粮快吃完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这鬼地方呢。”
“疯了吧，这是其他领主的地盘，要是被发现的话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谁知道呢，这片林子大得像海，难道雷文赫斯特的领主大人还能在每一头鹿身上做标记？”
坐在地上的树根歇息了一阵后，望着周围的密林很快便有人心思浮动。
连续吃了几天冷硬的黑面包后，一想到有不少鲜美的烤肉就在自己身旁跑动着，确实会让人食指大动浮想联翩。
“队长不会答应的，他一直这样，什么风险也不想冒。”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饿着直到都饿死吗？”
激烈的辩论就这么悄声地来回于这些送信的队员当中。
他们中很多人既希望能够去抓捕些野兽用以补充口粮，又担心领队的爱德华不同意或者被本地的领主老爷发现从而引起纠纷，一时间都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直到有人指着不远处微微晃动的草丛打断了他们彼此间的对话：“我们不去捕猎，但猎物自己送上门来总不能怪我们吧？”
于是所有还在争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一起屏着呼吸望向那片草丛。
队伍中有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其中一人悄悄将自己的臂弩上弦，另一人探出长矛，将那茂盛的杂草堆轻轻拨开。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草丛当中的并非什么鲜美野味，反而是某种令人惊骇的事物。
一只野狗正站在草丛间盯着他们。
野狗的腿骨、背脊与肋骨都狰狞地暴露在体外，像是一具尚未被啃食殆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