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势之说
施老爷子开怀一笑，道：“陈都督...既然我孙女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今日请你来，便是想问问端伯意去向？”
“他是死是活？”施老爷子的眸子微微眯起，如同一只瞌睡的老虎，看似人畜无害，但威势暗藏，早已返璞归真。
“二境中。”从那一丝流露的气息中，陈念敏锐捕捉到了施老爷子的修为境界。
“活着，去向不知。”
陈念略一沉吟，答道。
山海城内，浮于水面之上的两大势力分别为城主府和白鹿书院，这两大势力都是大夏朝廷所设立，可称之为正统。
两者之一，治理山海城，都不会被大夏朝廷定义为逆党叛贼。
在大夏王朝将倾未倾，逐步走向日落的尾声中，积年的皇权之威，依然鲜有人敢挑衅。
星星之火般燃烧在各地的叛乱之焰，往往被瞬间镇压。
这一头正在老死的神龙，爪牙利齿依然锋锐狰狞。
不过陈念深知，和前世的封建王朝相同，大夏终将腐朽，成为故纸堆中的一段泛黄记载。
积年沉疴，并不是如今有识之士，能够轻易刮骨疗毒的。
更何况，如今大夏朝廷的局势，是千年来未有之巨变。
虔诚信奉佛理的寡居太后垂帘听政。
并非嫡出的幼龙皇帝重用宦官。
当朝宰相大儒之身，权倾朝野，力求变法。
边关告急，妖魔侵蚀四野。自从天妖关大战后，妖魔之祸，从未平息。
除却异族，腹地之内，王侯流民之乱，亦非少数。
就连妖魔都未曾踏足的大夏腹地，也曾被一场六王之乱踏的面目全非。
若非这个世界独有的力量体系，大夏早已崩塌。
如今，只不过延长了这个榱崩栋折的过程。
王朝末年的乱世加以妖魔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如同前世时的五胡乱华一般，整个人族大地和血脉传承，都将埋没。
陈念心中对于这一切都有所预料。
想要在乱世之中立足，甚至在大夏分裂时，占据天时，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又或是苟全性命，除了自身的实力外，官位军权，必不可少。
占据正统大义之名，自有大儒辩经，这一点在前世已经被屡屡证明。
山海城的黑玄卫和大夏真正的王师相比，还是逊色许多，山海城都督，也并非大夏的官职体系，只是城主府的斜封。
眼前的老者和东域总兵之一，有着极深的血脉关系，若是能通过他，和东域的王师大军扯上关系。
对于日后，可能有所助益。
想到这一点，陈念便没有隐瞒端伯意的行踪，用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换取一个善缘，这个买卖自然是非常赚的。
施老爷子微微颔首，对于这个结果，他有所预料，不过真正确定下来后，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不知少城主...准备扶持谁来继任白鹿书院的院长之位呢？”施老爷子话风一转，提及了正题。
陈念微阖双眸，终于明白过来，端家和施家同时给他送来请帖，意欲何为了。
白鹿书院院长这个空缺职位，无论对于哪家而言，都是一个香饽饽。
端氏身为山海城的百年世家，若是能够继任院长一职，声势将空前浩荡。
广而拉拢城内学子，是一股不逊色于城主府的力量。
毕竟书院中的教习，都是有着境界在身的儒修，大批学子，也是儒修的预备役，未来的有生力量。
如今群龙无首，才被黑玄卫以及陈念的血腥手段镇压。
一旦有人登高一呼，有了主心骨，便是端伯意第二，足以势压山海城。
“施老爷子是想？”陈念眯起眸子问道。
“只要不是端家的人，是谁都无妨。”
施老爷子轻咳一声，又道：
“不瞒陈都督...我的次子虽然是东域总兵，但是军法森严，他镇守在东域青州，寸步不能离开属地，对于我施家，照顾有限。”
“更何况，端家背后，也有着不逊色我施家的背景。”
“陈都督是否知晓？”
“倒是不曾听闻。”陈念精神一震，他从灵植夫摇身一变成为山海城都督，但是对于整个东域的势力分布，尚未了解。
如今有着老道之人为其讲解此间秘辛，自然是拭目倾耳。
施老爷子接过施凝阳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刚刚开弓演武，对于这古稀老人而言，还是有几分酸累。
待施凝阳紧随施老爷子身后，为其捏了捏肩胛后，示意灰袍老者给陈念搬来凳子，几人都落座后，施老爷子才开口道：
“东域七州之地。”
“地理上位于大夏东部，临接东海。”
“对于中原腹地而言，用荒僻两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多年前，常有官员被流放到此地。”
听到这番话，陈念摩梭着墨色腰带，其内藏着来自潘婶所赠的爻河泥砚，便是被流放的潘婶之父遗物。
“端氏一族，最早来自于被流放的公羊大儒。”
“官场沉浮，兴衰皆是一念之间。”
“多年后，公羊大儒被重新启用，官至内阁大学士。”
“其留在山海城内的这一支旁氏族人，也鸡犬升天。”
“成了此地世家。”
施老爷子说到这里，抚摸着白须，笑眯眯继续道：
“只不过，成也公羊大儒，败也公羊大儒。”
“在后来的九子夺嫡中，公羊大儒站错了队，从此一蹶不振，端家受到了牵连，主家逃难躲到山海城。”
“却不料成了旁系的投名状。”
“那一夜，端家主脉百余人被告发，人头落地，血流滚滚，染红了山海城外的沙路，如同昏斜的血色夕阳。”
“我的祖父，是端家主脉马夫出身，逃得一命，参军入伍。”
“建功立业后，才有了今日的施家！”
“等等...老爷子你的祖父也是端家马夫出身？”陈念在心中打岔道。
这端家马夫可真邪门，主脉的马夫后裔，成为声名显赫的东域总兵，旁系的马夫后裔端伯意又是大儒门生，一院之长。
端家正统在马夫呀！
施老爷子自然听不到陈念心中腹诽，自顾自继续道：
“有点扯远了...咱们回到端家身后背景这个话题上。”
“端家旁系因为揭发有功，免去了罪责，这份功劳大多落在了当时的东域沙州大都督身上。”
“这位沙州大都督顺势纳了端家嫡女作为小妾，虽然说是上不了台面，但毕竟有了裙带关系。”
“这小妾也算争气，生下了男童，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主母之一。”
“现如今，两家依然走动，算是亲戚关系。”
“这位沙州大都督如今还活着？”陈念问道。
施老爷子点点头：
“活着，正是当今东域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