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照之途
月光好似雾气，将整片世界染作了亮银色。
罗塞徐徐抬头，凝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镜梦界，顾名思义，“镜中之梦”。
自然，这里的一切，也都如梦境一般，荒诞却又遵循某种既定的逻辑。
譬如，此时此刻。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这轮弧形之月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遥不可及，虚幻中，又隐隐透露着真实之感。
回忆起之前所听闻过的一些零散资料，罗塞暗道：
“有意思……所以其实这些东西，在镜梦界都是客观存在的？”
如此看来，镜梦界甚至可以说是一方独立的世界，毕竟，里面甚至还生活着生物。
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又与醒时界相呼应——说是镜像也无不可。
秘密越来越多了啊……罗塞并未欣赏太久，便收回了目光。
无暇的月光固然美丽，但却并非他此行的目标。
那扇纯白无色的门扉，才是他真正需要重视的东西。
随着他的注视，月光好似也为他伸出了手，指引前路。
循着这股冥冥中的指引，罗塞沉默着前行。
纯白之门越来越近，但他却忽然有种被注视的异样感觉。
“谁？”
他皱起眉头，心头涌现一丝不安。
猛地回头，却空无一物。
尽管如此，这片空荡的月照之途，仍给他以熙熙攘攘之感。
“奇怪……”
罗塞想到此前所见的资料，一举一动更加谨慎。
镜梦界，是存在生物的。
它们的生存状态奇特，形态诡异，是镜梦界中一大助力，亦或者威胁。
但按理来说，纯白之门前，是不应该存在生物的。
除却最特殊的“林地”，镜梦界中的各个地点，都通过各种超自然的门扉进行连接，而纯白之门是这一切的起点。
相当于，他要进入纯白之门，才算真正踏入镜梦界！
为何他会在纯白之门前，感受到注视？
皱了皱眉头，罗塞决定快步前行。
渐渐地，那扇门扉，近了。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个恍惚，他已经站在了纯白之门的面前，仰望着这座宏伟的巨门。
“纯白之门啊……”
罗塞轻轻伸出手，抚摸着这座门扉。
门扉的质感温润如玉，却又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仿佛白骨制成的象牙塔，神圣的外表下，却是令人发抖的寒冷。
“可我该怎么进去呢……”
观察了半晌，他抚摸着这扇门扉，陷入沉思。
仿佛这里只是一堵象牙制成的墙一般，他根本没有找到任何与门有关的要素。
如果不是罗塞提前知道“纯白之门”的名讳，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毕竟远远看来，还有那么点像门扉，但一接近，这门扉简直就像一座小山，而且还没个门缝。
勿忘我的话语依稀在脑海内回荡：
“镜梦界的每道门扉，在打开前都需要献祭，纯白之门亦不例外。”
献祭……可是，献祭什么呢？
罗塞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而且，就算是献祭，自己该怎么献祭呢？
他托着下巴，打量起这扇门扉。
纯白之门如冬日月亮般散发着柔光，给人以安心之感。
只是，这对他迈入纯白之门却没有帮助。
“咋进去呢……”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往回一望。
这一望，却令他愣住了。
这条月照之途，本就是曲折蜿蜒的山路，路上更少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枝条。
而纯白之门的光映在枝条上，便形成了一片片阴影。
连绵起伏的阴影中，罗塞没有看出可能隐藏了什么怪物，却品出了些特别的意味。
“好像……是字？！怎么可能？！”他整个人都懵了。
没错，字。
那连绵起伏的阴影，隐约组成了一个句子。
但若只是如此，他还不会太过震撼。
最重要的是，这个句子，是汉语所写！
尽管歪歪扭扭，但的确是汉语！
纯白之门竟然能映出“解踪语”，并将其解析，化作给他看的句子！
罗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都谨慎了许多。
纯白之门的伟力，远超他的想象。
也是，既然能作为镜梦界的“门户”，再神秘强大也不为过。
只是，这给他提了个醒，某些强大的存在，也许能轻松随意地读取他的记忆，挖掘出他的最大秘密！
“以后行事还是尽量低调……”
从“解踪语”被映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罗塞终于有空关注纯白之门映出句子本身的含义，将其轻轻念出：
“何物会失去？”
随着他念出这句话，好像连天上的月都垂下了目光，想要一探究竟。
他忽然有些明悟。
难道说，纯白之门的献祭，其实就是这个谜语吗？
自己的回答，就是祭品？
思考良久，罗塞缓缓开口：
“记忆。”
大门不动。
“啧，不对么……”
罗塞刚才，其实也算是从心的选择。
若说什么东西会失去，即使再问他一次，他也会如此回答。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过去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渐行渐远。
只是，这个回答显然并没让纯白之门满意，或者说，没让属于他的纯白之门满意。
“……欢笑？”
“悲伤？”
“生命？”
……
大门不动。
“这……”
罗塞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到底是什么！能想到的所有概念都说了，真想不出来了！
他忍不住发泄式地对着纯白之门怒吼：
“这个不对那个不对，那怎么不说无物会失去呢！”
咔哒。
轰！
罗塞还未反应过来，纯白之门便轰然洞开！
前方的道路笼罩着亮银色的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自朦胧的雾气中，他能依稀看见，有着多条道路分叉延伸而出，通往不同的未知远方。
他眼角抽了抽。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谜语就搁这逗自己呢？
如果答案就是没有东西会失去，那这个问题不纯纯恶意搞人么？
“算了，出去问问勿忘我。”他相信，勿忘我肯定能解答这个问题。
不管如何，纯白之门在这一刻，是真切地洞开了，没有拒他于门外。
簌簌风声响起，如一只轻柔无形的手，将他推入纯白之门中。
嗡！
就在罗塞迈过纯白之门的那一刻，他感到身上似乎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只是，还不待他细细检查自身的变化，整座门扉忽然开始颤抖。
接着，光芒大盛！
“难道被我激发出了什么未知的异变？”
他眉头紧锁，回过头，仔细观察着纯白之门的异常。
这一回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来时的那条月照之途，徘徊着无数的亡者。
所有亡者都静静地盯着门内的他，同时被纯白光芒所阻，不得前进一步。
虽然知道这些亡者无法进入纯白之门，但被这些目光盯着，罗塞的身上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难道，先前注视我的不知名目光，就是这些亡者？”他只得如此猜测。
纯白之门的颤抖并未停止，而是愈演愈烈。
最终，在罗塞愕然的目光中，纯白之门——
裂开了。
在镜梦界停留的最后时刻，他听见了一声嘶吼。
那声嘶吼，来自饥渴的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