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不受重视的人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是说凤姐以严肃的语言压住了赵姨娘的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是说黛玉用俏皮的言语戏谑了湘云的口音。

石头记中事

李妪排揎

宝黛钗三人在房内聊天的时候，李嬷嬷拄着拐棍，在屋里骂袭人。

袭人以为李嬷嬷因她躺着生气连忙解释说自己生病了，没看到李嬷嬷来。后来，听到李嬷嬷越说越难听，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宝玉忙替袭人解释，李嬷嬷听了更生气，埋怨宝玉只护着袭人这个狐狸精，她边说边哭。

正巧，凤姐刚算完账，听到这里嚷嚷，知道李嬷嬷老毛病又犯了，可能是她赌输了钱，要把火气撒到别人身上。凤姐连忙赶过来，拉着李嬷嬷劝说，李嬷嬷是老人，不能不知道规矩，在这里嚷，叫老太太生气。凤姐还说自己家里有滚热的野鸡。

凤姐一面说，一面拉着李嬷嬷就走，又叫丰儿拿着拐棍子和擦眼泪的手帕。李嬷嬷脚不沾地地跟凤姐走了。

宝钗和黛玉也跟过去看，见凤姐这么厉害，都拍着手笑：“多亏这一阵风来，把老婆子撮走了。”

麝月篦头

吃完饭，宝玉惦记袭人，就回了房间。袭人已经睡着了。只有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灯下摸牌玩。宝玉问她为何不从床底下拿钱出去玩，麝月说：“都玩儿去了，这屋里的工作交给谁呢？那位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婆子们，老胳膊老腿的，伺候一天，也该叫她们歇歇。小丫头们也是伺候一天，这会儿还不叫她们玩玩去。所以让她们都走了，我在这里看着。”

宝玉见她这么懂事，就好像另一个袭人。宝玉想起麝月早上说头痒痒，就要帮麝月梳头。麝月把簪子等头饰都摘下来，宝玉拿着篦子替她一下一下地梳。

晴雯磨牙

刚梳了几下，晴雯急忙走进屋里拿钱，一看屋里的情景，就冷笑着说：“哟，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晴雯是在讽刺他们。过去女孩要出嫁就要把头发梳成个发髻，标志着姑娘变成媳妇了，这就叫“上头”。

宝玉笑着说：“你来，我也替你梳一梳。”晴雯一撇嘴：“我可没那么大福气。”说着，她拿了钱摔帘子出去了。

宝玉对着镜子里的麝月说：“满屋里就只有她喜欢磨牙说怪话。”麝月忙向镜子里面摆手。

只听“呼啦”一声，帘子被掀开，晴雯又跑进来问：“我怎么磨牙了？咱们得说明白。”

麝月笑着说：“你走你的吧，回来干什么？”晴雯笑说：“你又护着他。你们装神弄鬼，我都知道。等我打赢了，捞回本儿来再说。”

贾环耍赖

第二天早晨，宝玉吃了饭就到薛姨妈那里闲逛。

这时候是正月，学生放假，闺阁中忌针，干活的也休息。贾环也到薛姨妈这里玩扔色子，贾环头一回就赢了十个钱，后来接连输了几盘就着急了。

贾环急了，伸手抓起色子来，要耍赖拿钱。莺儿委屈，被宝钗训斥，但莺儿仍嘟囔着说贾环不如宝玉，宝钗忙喝断她。贾环说：“我怎么能比得上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生的。”说着，他大哭起来。宝钗忙劝他说：“好兄弟，快别说这样的话，人家笑话你。”她回过头又骂莺儿。

这时候，宝玉走过来，问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贾环别在正月哭，如果觉得这里不好就到别处玩去。

凤姐弹妒

赵姨娘见贾环垂头丧气地回来，就问去哪里了。问一遍，贾环不说，问第二遍，他才嘟囔着说：“去和宝姐姐玩，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我。”赵姨娘啐他一口：“呸，谁叫你到那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赵姨娘因为觉得自己地位低，常常这样训斥，久而久之把贾环的心胸、格局也给训斥小了。

正巧，凤姐从窗外经过，隔着窗户教训赵姨娘。贾环做错事，可以教育他，但没必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更不能大口啐他，他现在是主子。因为赵姨娘是妾，贾环的地位也比赵姨娘高。

凤姐把贾环叫出来教育，让他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

凤姐知道贾环输了一二百，叫丰儿拿一吊钱来，让贾环找迎春她们玩儿去。

宝黛论心

宝玉和宝钗正说笑，得知湘云来了，就一同来到贾母房中。

黛玉也在这里，但她因为宝玉找宝钗，心里不痛快，就赌气回房间了。

宝玉赶快跟着走，劝黛玉不要生气，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黛玉却让宝玉别管。话赶话，宝玉说这么闹，不如死了干净，黛玉说正是，宝玉说：“我说我自己死了干净，别听错了话赖人。”

吵到一半，宝钗把宝玉给拉走了，宝钗是识大体的，知道客人来了是要出现的。

没两盏茶的工夫，宝玉又回来找黛玉了。黛玉一见他来，哭得更厉害了。

宝玉见了这样，知难挽回，打叠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这便有了“二玉论心”。

林黛玉见了，越发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宝玉见了这样，知难挽回，打叠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不料自己未张口，只见黛玉先说道：“你又来作什么？横竖如今有人和你顽，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作什么来？死活凭我去罢了！”

宝玉听了，忙上来悄悄的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林黛玉啐道：“我难道为叫你疏他？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林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半日说道：“你只怨人行动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怄人难受。就拿今日天气比，分明今儿冷的这样，你怎么倒反把个青肷披风脱了呢？”

说着说着，黛玉担心宝玉穿少了。宝玉笑说：“我刚才穿着，见你生了气，我心里一烦躁，就脱了。”黛玉叹口气：“等会儿伤了风感了冒，又该饿着吵吃的了。”两人遂和好。

湘云咬舌

他们正说着，湘云走进来笑着说：“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在一起，我好容易来了，也不搭理搭理我。”黛玉嘲笑她说话咬舌头，连个“二”哥哥的“二”也说不清楚，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以后扔色子，又该喊“幺爱三四五”了。

湘云吐槽黛玉不知道宽容一点儿，专挑人的缺点，问敢挑宝钗的缺点不敢，不等黛玉说完，宝玉赶忙用话岔开这个话题。湘云笑着说：“我这辈子是比不上你了。我只求明儿能有一个跟我一样咬舌的林姐夫，让你时时刻刻听‘爱’‘阿’的。阿弥陀佛，那才是让我看到报应啊！”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湘云赶忙转身跑掉了。

红楼梦里人

史湘云

>>>>>>　　别号“枕霞旧友”，金陵史侯家小姐，贾母内侄孙女。

她是一个命途多舛的贵族小姐，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保龄侯史鼐）和婶婶抚养，“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连针线女红都须自己动手。贾母舍不得她，常接来园中居住。

她是一个才思敏捷、娇憨活泼、心直口快的少女，有魏晋名士的风流态度，最敬宝钗。

本回中她因咬字不清被黛玉开玩笑，后文中她曾同翠缕说阴阳之理，劝说宝玉要热心仕途经济，和海棠诗，雪天烧鹿肉联诗，醉眠芍药裀，与黛玉凹晶馆联诗。

据脂批和判词提示，她后来嫁给了公子卫若兰，可惜好景不长。

麝月

>>>>>>　　宝玉的丫头，其地位仅次于袭人和晴雯，与袭人最为交好，性格上“公然又是一个袭人”。

她是一个稳重、聪慧、忠厚的人物。

本回中，众丫头都去寻热闹去，麝月独自留下照看屋子，宝玉替麝月篦头。脂批上写，原稿后文“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麝月又曾抽到“开到荼䕷花事了”之签，贾府衰败后，麝月应是留在宝玉身边的最后一个婢女。

贾环

>>>>>>　　贾政庶子，赵姨娘所出，贾宝玉同父异母之弟，贾探春同胞兄弟。

他是“燎毛的小冻猫子”（怕冷的猫）一般的人物，一个内心猥琐、举止顽劣、才学浅薄、无所作为的少爷。

他最嫉恨宝玉的地位和权力，本回中，他掷色子赖莺儿的钱，后文中，他曾因嫉恨故意把蜡灯推去宝玉脸上，还在贾政面前诬告宝玉。

他与王夫人房中丫头彩云相好，彩云常把王夫人房中东西偷出来送他。后因失窃事发，宝玉遮盖，他反疑彩云。

只有贾赦赞赏贾环。

碧痕

>>>>>>　　宝玉房中的丫鬟。

她曾侍候宝玉洗澡，结果淹得满屋是水。她有霸道欺人的一面，曾和秋纹一起排揎小红。

鸳鸯

>>>>>>　　金彩之女，贾母的心腹大丫鬟，经管财物、料理生活。

鸳鸯是贾府家奴的子女。按清代法规，家奴子女世代为奴，永远服役。

贾赦想娶她做小老婆，鸳鸯不从，贾赦百般逼迫。她在贾母面前发誓一辈子不嫁人，铰发明志。后文中她曾撞到司棋和潘又安私会，百般安慰司棋。续书中她的结局是殉主自尽。

绮霰

>>>>>>　　宝玉房中的丫鬟。怡红院的小丫头们都称她为绮大姐姐。

琥珀

>>>>>>　　贾母的丫鬟，地位仅次于鸳鸯，常传话使令，随侍贾母左右。

深解其中味

二玉论心

“二玉论心”是二人第一次深入剖析自己的想法，两人情感深挚，多用反问句式，是充满感染力的。话赶话，情激情，在激烈却甜蜜的对话中，读者感受到黛玉对宝钗的担心源于对宝玉的专情。而宝玉虽有多情一面，却对黛玉专情。宝玉、黛玉在不自觉中，流露出了对彼此专一的情感。这是宝玉和黛玉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告白。

字字不寻常

“撮”了去了

曹雪芹善于炼字，用最准确传神的动词描画情态。

写凤姐带走老背晦李嬷嬷，是“亏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撮了去了”。

动词“撮”的本义是“用指爪取物”，意即凤姐拉走了正在闹事的李嬷嬷。

林兴仁分析了这个词的妙处，“同义形式可以是‘抓’‘拉’‘端’‘带’等，但曹雪芹不选择这些，而用‘撮’字，足见他将寻常动词艺术化的造诣。李嬷嬷无端骂人的老病发了，死骂袭人，众人怎么也劝不住。凤姐摸透了李嬷嬷的心理，利用自己当家奶奶的面子，加上小恩小惠的笼络，迅速、顺利地降伏了闹事的李嬷嬷。作者先将凤姐的这一串言行比作一阵风，再用了一‘撮’字，把李嬷嬤‘脚不沾地’跟凤姐走了的情形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这一寻常动词表现了凤姐的聪明干练和极厉害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