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男青年的手指在水泥地上痉挛,天空划过几只鸟,是鸦类,这鸟大而聪明,它们喜欢扑棱翅膀到处吃熟的谷子,哪怕是地里的刚播种下去的种子它们也吃,即使是为了杀菌泡过药后的种子,吃了它们也不会死,如此往复。
你走了过去,男青年身边无监护人,只是病例里既往史说住过院但是情况已经好转,意识也已经归位,他现在能认清楚人,也有基本的情感伦理认知。
他低着头肩膀在一直耸动。
你害怕吗?你其实也怕,但是你怕的不是精神病,怕的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感情的疯子,你搞不懂这个你不了解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出于基本的礼貌你还是试图过去和他搭话,你有点怕在你看得见摸得着的能力下做不了什么事,你天生同情心泛滥。
你想在稍稍帮他一下,你多余的同情心像真的没有地方送,你不懂那些超度放生的观点,但是此刻你做的事和那些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你们都在追逐解放众生祈祷自己修成佛。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你开口说了句:“先生,你怎么啦?是药不够吃还是没有效果?跑大街上容易被抓起来哦。”
男青年疑惑看到走过来的一阵影阴,他的脑子飞速转了转,低着头,脸上切换出了不同刚才的面皮,他噙着泪红着眼角微笑的说了一句:“没事,刚才只不过心里太难过,可能想的太离谱,思虑过多而已,不去想就没有事喽。”
他隐藏住了悲伤,侧头,湿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你,来了句:“女士,这片我不熟,你知道小庙镇怎么走吗?那里有户我想找的朋友,他让我给他家里人带去几样东西,而且我最近想在这边做点生意……也正好熟悉一下这边的整体情况?”
你觉得男青年心情和脸仿佛都不对称:“先生不艺谋了?心情好点了?想出去看看?”
他低下头朝你灿烂一笑,你一瞬间被晃晕了眼,靠,你在心里咒骂,这艺谋的时候浑身散发生人勿近,不抑郁的时候直接化生成莲花,是不是长的帅长的美的干什么事都好看,普通人过了就是抽象?这人要对你口若莲花两句,你直接旋转能上天,不过他的灵魂你感觉还是挺抽象的。
一会哭一会笑的……好像有点大病。
街上传来嘟嘟嘟的汽车声,包了整个街道的小客运巴要赶着转人,在晚等到近六点基本都要回家吃饭,没有在跑大小巴的人来回走动,这地方冷冷清清,定点到开来开去的公交车一个没有,甚至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跑出租的没事下来都少的可怜。你觉得自己没有买车的话,估计没事往返的路都够油费和贷款买车的首付。
生活啊生活,多么的涩……
砰的声音从街头传来,街角的几个商贩吵吵闹闹,大声的骂骂咧咧,你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这几家老住户因为地皮的一两米地问题天天吵个没完,谁多占心里不舒服,谁广告牌挡了他的地方就能理论大半天,在以前处罚力度一般,男的抄家伙叫亲戚的比比皆是,男青年有点好奇,他垫着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你答了一句:“日常的礼貌问候,很礼貌才会选择问候。”
他:“?”
你说:“你不是要去那个镇办事吗?你啥时候要去?”
他歪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今天可以不?”
你扯了一下嘴角,勉强道:“好啊,那现在走啊!”
你让他上了你的车,他拎着一个布包,副驾的那盒酥还在那里放着,里面放的不只是酥,甚至还有刚才你的朋友给你带的拿手土菜,吃起来一股子臭味,但是你莫名其妙的好这口。
你把东西往里面一放,一股子酸臭气袭来,你顿时头晕目眩发出了“呕”,男青年猛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问:“这是什么东西!这味道怎么那么奇妙……”他惊恐的盯着你手里的盒子。
你想翻白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你呛到:“没有品味这是香的味道!”
他无法理解这个味道,你看找不到东西密封盖紧,靠着也不行,刚才动了一下塞子崩开了。
你直接甩到了男青年的怀里:“我陪你去小镇可以,我这些不收钱,你给我扶一下这香香菜,别倒了,等到地方我在把它放下去。”
男青年抱着身体僵硬,活脱脱像电影里的青年老尸。
你的内心有点爽的感觉,谁叫这傻叉没事让你给他打义工,老好人不图财不图貌叫几次就行了吧,真给他当冤大头使唤起来没完没了,在不爽你还是做起了义工。
你不知道自己是怕他在哪里叫魂,还是怕啥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虚感,他的悲伤映射不到你身上,你却焦虑在未知的情绪中,你莫名其妙的暴躁起来。
顷刻,你恶念顿生,歪着头瞪眼看他:“带你去也说不是不行,不收你路费了请我吃个饭,做个导游总该不能连杯水都没有吧?”
你半开玩笑的来了一句,顺便还欺身逼近,给他扣上了安全带。
——
小庙镇下面的张庄是整个镇上人都知道的存在,这个地方埋忠骨,埋了多少的人,这个地方不只有各个陵园,这片地方多的是无名的尸骨,埋的忠骨从古至今,也许这片地方一开始鸟无人烟,只有几片零散的住户。
他们相交彼此消融在一起,几千年来一直不断演化,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活着,用保守的篱笆庄稼和农具,最单薄的思想继承消化彼此的人际关系。
小女孩和母亲看见一男一女从村里打听他们家,长期忙着农活的妇女脸色直接一挎,拽着姑娘就进了屋,在看见男青年的身影,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乓的一下,包铁的打门被砸的发出金属的长鸣。
小姑娘捂着耳朵嘴巴不断的叫着:“妈,妈……妈!”
“他们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不能见,说不定爸爸就有消息了……,妈你别这样啊,每次这样你就不高兴。”
农妇的脸色明显的黑了一下,反手给女儿锁在了屋里。
她手里拿着按键的手机,直接拨开了亲戚家的电话:“老叔老叔,有人想打我,有人想打我老叔…。”
一会儿,村子里吵吵闹闹,底下上来几个人,他们七嘴八舌的站在院子里。
“现在人怎么那么坏啊,翠菊你是不能等了,下半年就赶快找人嫁了把孩子带家里去吧。”
农妇绞着衣角咬咬牙:“叔孩子还那么小,家里还有老人,我要真的走了这家直接散了,妈的孩子咋办你说怎么办!”她看着年龄稍大一点的男老头。
她叔坐在堂屋的主位上脸没有抬,板着脸呵了一句:“建斌多少年没有消息了,你还守着他,建字辈里有多少都完成了任务,你老了谁照顾你!指望你家的丫头片子?还是没完没了的喊我们,你也知道我们年龄大了万一哪天真的有事,我们也赶不过来,老人也要吃饭的不是吗?”
妇女的叔在妇女面前端起大长辈的态度,妇女用着常年干农活的手抹着眼泪,泥土染上了她的衣角。
你和男青年杵在门口,刚才你和他一过来,这女的砰的一声把门砸的嗡嗡响,你吓了一跳。
男青年没有吱声,跟在你后面,妇女打开门看着男青年,她的脸色极其不友善骂骂咧咧:“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
这妇女直接冲了出来,拉着你身后的男人衣领怒骂:“你去死了我才好过。”说着要动手打人。
门口顿时鸡飞狗跳,又有小女孩的哭声。
你上前阻止,希望有话好好说,别没事动手动脚,做人应该要先文明为主,直接上来不讲道理你还有什么优势,直接开腔:“有话好好说!”
农妇跑到院子后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瓢,她装满了黄色的有机物朝你伸出来,你被吓得连连后退,男青年在你身后你的动作夸张,直接撞进他的怀里,他抱着你不知所措,农妇的粪勺扫来扫去,芳香的味让你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男人一把捞着你,从身上拿下来一个挎包,挎包扔在地上他带着你撒腿就跑。
农妇也把金黄色的汤液即使的泼了出来,你发出尖锐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