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园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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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

生而为人,是为这世间万物中之一品。他会呼吸,会饮食,会消耗,会创造。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其他的人又产生了,周而复始,往复如是。有的人,偏要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他的,他得到了一些东西,偏还要去追求更多,仿佛这个世界都要是他的,才能满意。但无论他生的时候拥有的有多少,到头来,都是一团灰烬,又转而消失于无形。只有这个世界,还是春去秋来,还是寒来暑往,亿万年何曾改变过一丝一毫。宇宙诞生至今,仓海桑田,可曾为谁而停留过哪怕一时一刻?人活一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却幻想着生命能够延续,财富能够永存。草木一秋,该绿时绿,该黄时黄,可曾向这世界苛求过一分一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万物流转,又有谁能够永生?此刻你所站立的土地,千百年来,曾几易主,千百年后,又几易主,又是谁能够预知的?此次此刻,说这个人,说那间屋,都属于你,彼时彼刻,枯骨断垣,又有几人能记起,这世上曾经存在过一个你呢?

广厦万间,绫罗绸缎,珍馐美馔,高官厚禄,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享尽人间荣华,到头来却只是过眼云烟。为了得到世人眼中口中的荣华,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得到了还想得,要到了还想要。要么你离你想要的十万八千里,要么你离你想要的一步之遥,总之现在你所有的,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玉食在口如嚼蜡,锦衣在身难御寒。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利禄忘不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造物给了我们一双眼睛,我们却只懂得将它望向远方,这山望着那山高,僵尸一样跨沟越坎,懵懵懂懂,踉踉跄跄,最终于不胜寒处抚慰这满身伤痕,再回头,却再也看不见那一路上的炊烟和繁华。黄粱一梦,梦幻泡影,镜中月,水中花,何时才能梦醒时分观日月,哪日方可拨开浓雾见繁花?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安住那颗心,此时此地便是极乐。其实,我们本来什么都没有,我们从无中来,向无中去,世间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当下所拥有的一切,那些让我不再饥饿的食物,那些为我御寒的衣物,那些关心我帮助我的朋友,都是我的菩萨,他们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孤独,让我内心充满的温暖和阳光。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有家人,有朋友,有知音;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有足够维持我小康生活的物质资料,让我享尽人间美味美景;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各个脏器的自我维持让我免于病痛的折磨;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能用我的所学,为这个世界,为周围的和我一样前行的人,带来价值。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什么呢?不需要了,这些都受用不尽了,还需要哪些劳什子做什么呢?甚至连需要这个词都不会有,连这个意识都不会有。更甚者,我们确确实实应该为我们所拥有的太多而深思。我们吃了太多的食物,多到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肠胃的负担;我们拥有了太多的财物,这些多余的东西让我们每天费尽心思去打理;我们总是有太多的妄想,让我们痴心的去攀登一座座毫无意义的妄念之山;我们给自己找了太多的事情来做,让我们没有时间来短短的一生;我们给自己定义了太多的规则,让我们在这原本自由的世界里枷锁满身。很多时候,让我们觉得不快乐、不自由,甚至找不到人生的意义的,并不是我们缺少什么,而恰恰是我们拥有的太多了,恰恰是我们想要的太多了。

多多的关注和关照自己,而不是在想在参那些附加在我们自己身上,以及我们所关注的人和事上的其他的东西。此刻与我们聊天的,那个志趣相投的人,我们并不需要去关注这个人昨天做过什么,明天又要去到哪里;我们并不需要关心,此刻给我们温暖的棉衣,是经由什么样的过程赶制出来的;我们并不需要关心,我们此刻所花的那一百块钱,曾经有过怎样罪恶的过去。我们只需要在意,此时此刻,这件衣服,这餐饭食,这颗与你志趣相投的心,是真实存在的,就足够了。这个人,这件物,他的过去与未来,都与你无关,而且对你来讲也毫无价值。

身外无物,心外无事。所有不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都像水一样在你身边流淌,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身边的人,总是来了又去,走了又来,每一天都有成千上百的面孔从你身边一闪而过;你身边的物,兜里的钱,总是多了又少,少了又多,从你手中过着,又几曾时刻都陪伴着你。所有事情,都由心生,心净,则万事皆空,心安,则万事无扰,心满,则智慧流露,心空,则欲壑难填,心无事,则万籁俱寂。

不要抓住东西不放,是你的,不用抓,跑不了;不是你的,就会出现拉扯,拉拉扯扯,有碍观瞻,又容易摔倒,到头来,一身的泥,狼狈不堪。不要物欲太强,否则,会被物所操控,身累,心累。不要看,不要想,不要去买奢侈品,价格高、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都叫奢侈品,要信赖和使用最朴实无华的东西。

其实,我们从什么都没有开始,到什么都没有结束,这中间都是种种的经历。经历的多也好,少也好,总之都是过眼云烟;好的东西也好,坏的东西也罢,他们都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有的时候体验,在无的时候清心,不奢求,不追恨。很多时候,应对有,比应对无,更难。无的时候,大不了我找个替代,或干脆不用。而一旦拥有了,该如何处理这些有的东西,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事情。东西多也好,少也罢,我们只取所需,超出需求范围的,都将成为我们的负担。如何平衡这些需求和获得之间的关系,是需要智慧的。如果不懂得如何处理,便会带来无尽的苦恼,苦恼的根源并不是因为我们某种判断标准而觉得这件事没有处理好,而恰恰是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们在处理“有”的事情上产生了疑惑,归根结蒂还是我们对于利益的过分苛求,总要想尽办法为自己多争取一些,这是产生苦恼个根本原因。试想,你如果根本就不关心那些利益,甚至能够什么都不要,那也就不会产生所谓的痛苦了。你所从事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为你预留了利益,这个利益的多还是少,你是自己的判断,是你根据这件事情中你的付出和获得之间的匹配程度而产生的度量。当这个度量一经产生,那就表示我们的不平衡感产生了,这种不平衡感又会让我们产生苦恼。

那么,利益该不该争取,苦恼该不该产生呢?利益应该争取,是在事情真正开始处理之前,就确定好利益的分配问题,而不是在事情已经开始运作了,才去争取;既然已经争取了,达成一致了,那么做事的时候就务必要一心一意的做,如果一边做事一边还在考量着我们做这件事情的意义和我们的获得,那不仅仅产生了烦恼,更是无法完成好我们所从事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