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崩,我为天下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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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军令状

“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以前的李昭对这句诗的理解是片面的。

他总觉得无非是杨广先生的旅游活动劳民伤财,却并未怎么意识到交通工具本身就已经劳民伤财至此!

在李昭的刻板印象里,“龙舟”这种东西顶多是雕梁画栋些、精美些、前面顶天加了个龙头的游船而已。

无非高一点、大一点,和他在影视剧中见过的木船没本质区别。还能比得过《三国》里曹丞相那艘座舰?

现在,他发现自己错的简直离谱。这豪华游轮一样的玩意真是隋朝就能弄出来的?

“贤弟!”李世谟打马凑到近前,对还在眺望龙舟的李昭“嘿”了一声。

随后道:“这龙舟还是离远了才更为壮观,离近了就只能看到一面而已。对了,刚刚父亲派人送了消息,让某等快些回去。

“今夜陛下驻跸临朔宫,怕是会召见父亲,啧啧……该要有结果了。”

李昭深深吸了口气,有种终于靴子落地的松弛感,但旋即便又开始紧张起来。

没办法,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要通过军功与李景搭上关系,那么这获取军功的过程里就缺不了他的身影。

哪有不冒风险就能到手的收益?

李昭应了一声,最后回望一眼壮观的龙舟队列,旋即与李世谟打马向蓟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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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喧闹了一天的蓟县才随着深沉夜色缓缓沉醉下去。

帝后的到来仿佛一颗巨大无比的石头,当它在水潭中砸落时掀起的便已不止是涟漪,而是一阵阵拍岸的汹涌波涛。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蓟县数千名年轻仕女彩衣盛装,伴着更多普通民众临街相迎。

欢呼声响彻寰宇。人们发自内心的呼喊着,恭迎着他们伟大的陛下驾临。

对于皇帝陛下的到来,蓟县人民是感恩的。因为正是陛下到来,不断飞涨的粮价才平抑了下去。

这因果关系是如此的简单直接,也就愈发让他们觉得感恩戴德。

而之后,这位伟大的陛下显然也会继续带给他们最为荣耀的胜利。

三万六千人的天子仪仗,无比华美的锦绣衣袍。高大车舆上那仿佛天神一般的巍峨身影……

文物昌盛、天子威严、万众欢腾,无一不在彰显着盛世天国的宏大气象。

那一声声咏叹调般的“吾皇万岁!”此刻怕还萦绕在每一个蓟县民众的耳畔……经久不散。

大隋皇帝陛下,于大业七年四月庚午抵达涿郡,驻跸临朔宫。

夜,李景宅邸。

李世谟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显得颇为焦躁。在他身旁,李昭却显得老神在在,似此刻还在回味白日里的宏大仪式。

“某父亲怎还未归来?贤弟,你说会不会陛下不同意攻取武厉逻?或是……或是不同意由某父亲将兵?他想要换一员将帅?

“否则先前父亲八百里加急送入龙舟的信为何迟迟不得回复?否则今夜陛下召见某父亲又怎会这般久?”李世谟一边踱步一边不住问道。

李昭宽慰道:“兄长切莫焦急,陛下今日刚到临朔宫,王公贵戚要安置、蓟县赐给官员们的宅子要分发,怕是有一堆事务等着陛下安排。

“武厉逻之战乃是绝密,陛下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召见大将军,那会引人怀疑的,想来是大将军等待的时间久了点。”

李世谟点点头,有些认可般回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可安静不及一炷香,李世谟便再次焦躁的踱步起来,再次感慨着为何会耗时这么久。

李昭并不着急,当李景被召见时他便已预料此事唯一的结果——突袭战将要开始。

否则杨广先生不可能对李景之前送去的信报始终未做回复,又在驻跸临朔宫的当天立刻召见李景。

但这样的结果会对他造成一点麻烦,因为大概率突袭战的时间要和家人离开蓟县的时间相冲突。

接下来,他大概率要被李景带往武厉逻充当向导。怕是没时间也没机会去送家人离开蓟县。

所以,白日里回到蓟县,他李昭就带着安排给他的亲兵挤开人群回到客栈,与李雪琪、赵芸茹做了安排,同时道别。

李昭相信,此时的赵氏不大可能继续安排山贼于城外截杀。

若是在皇帝陛下驾临蓟县后出现了恶劣的凶杀案,那便是在打这位大隋天子的脸面,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的。

可即便如此,李昭还是坚持家人随返回洛阳的使臣队伍一道行动,至少跟随着离开河北。

也因此,在时间上双方会有所冲突。

送别的话上李昭没什么可说的,无非一番叮嘱而已。

倒是李雪琪——这个那平日里总看他不顺眼的妹妹哭了个稀里哗啦,连带着那位姨娘也跟着偷偷摸了眼泪,不厌其烦的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此时的人们颇重离别,因为天灾人祸太多,有时一次看似普通的离别便可能再无相见之日。由不得人们不加重视。

李雪琪最后还跑到街边折了一段柳条送给李昭,而“折柳”这事本该是他来做的。

这些儿女情长让李昭的眼角多少也有些发酸,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所谓的“羁绊”。不知是这具身体带来的影响,亦或是他真的对这些情感有所沉浸。

不论如何,这一世自己与家人终究是割裂不开的。而在送走家人后,会让他少掉不少顾虑。

“贤弟你居然还沉得住气?唉,好好一件谋划怎就偏生这么多波折……”

李世谟焦躁的踱步声和疑问声将李昭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对李世谟道:“兄长莫急,若是有暇,不如帮小弟挑一件兵器?此行小弟多半也是要潜行敌境的,有件兵器傍身总归是好。”

李世谟一拍脑门,道:“也是这个道理,你之前那把横刀某记得是你家护院的,还回去了?走,带你去某家兵器房看看,嘿,这可不是什么私库,这是给某家部曲准备的兵刃。你先取一件应急,等到了辽西再去军中挑一件更趁手的。算某送你!”

提到武器一事,李世谟终于平复下来,开始如数家珍的介绍自家库存的武器。

军弓、军弩这种违禁品自是不用想了,刀、剑、锏、锤确俱都不少,还有几杆长矛和长刀。

“贤弟勿怪,槊这东西太过贵重,某家也没有多余的。不过军中有不少,此番若是立功,他日可替你讨要一支。

“这支矛杆虽不如槊杆坚韧却也是难得的辽东铁木,贤弟可以试试。哦对了,一直还没与贤弟问过,你擅长使用何种兵刃?”李世谟一边拍打着一根长矛一边对李昭问道。

后者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某只会横刀……”

“……”李世谟打了个哈哈,弃了那所谓辽东铁木走到横刀架前,抽出一柄雪亮的刀来递给李昭,道了声:“试试!”

李昭用右手接过,退开几步舞了个刀花,而后试了试劈砍。

“咦?”李昭略有惊奇。破风声很轻,李昭只觉得用这柄刀发力时更加顺手了一些。

李世谟笑道:“之前接过贤弟那柄刀,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匠人制的,重心不对,运刀使力自然都会别扭。看样子,这柄刀更对你的脾气。”

“确实!”李昭不停的环刀动腕,有些爱不释手。

而对于一柄横刀,李世谟显然没放在眼里,也失了不少热情,只是对李昭唠叨着:“贤弟,这临阵对敌不比行走江湖,关键是要破甲。

“这横刀远不如槊矛来的爽利,重击又比不得锏、锤,甚至还不如剑,至少剑尖可以刺入盔甲的缝隙。

“任你招式天花乱坠,破不了甲便是一支废铁。你此时先随便用用。他日还是该学好长兵刃的。哈,昔年魏武尚且横槊赋诗,今人又怎可不会舞枪弄槊?”

这番话说的李昭颇为认同,可他现在实装的技能只有一个横刀,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要提高自己的长处。

至于未来,他肯定是要学会一种长兵器的。

“多谢兄长!他日有暇定要好好学学长兵刃!”李昭嘴上道了声谢,手中提着横刀,脑子里却是在回忆自己会的招式。

不一会儿,李昭脸色略显怪异起来。他发现自己所学的“陷阵横刀术”确实有点古怪。

平日里不觉得,此时审视一番就发现这招数都是奔着脖颈、手腕、面门和下三路去的,全都是盔甲覆盖的薄弱处。这就是专为刀盾手打造的战阵技法!

于是,李昭愈发好奇,当时教他这手技能的所谓“韩将军”到底是何身份?

正当两人闲聊时,亲兵跑来通告:李景回来了。两人立刻便赶去前厅。

李景刚一进门抓过一只水盏便牛饮了起来,随后大声喊道:“大郎!收拾东西,与我连夜赶往辽西。”

李世谟带着李昭从偏院赶过来,有些恼火道:“父亲该叫我二郎!对了,陛下这是答应了?”

李景没理会自己孩子的小小倔强,撸了李世谟脑袋一把,对李昭点点头,而后便寻了把胡凳坐下,道:“自然,陛下非但准了计划,还给了我不少方便。”

“方便?是什么?”李世谟顾不得恼火父亲的亲昵,十分好奇的追问着。

李景冲门外抬了抬下巴,对李世谟道:“自己去看!”

李世谟连忙出门,李昭也跟着去看了一眼。而后两人便惊的目瞪口呆。

门外前院里此刻安安静静矗立着三十多手持矛盾的精壮汉子,各个神色肃杀,一看便知是战阵老卒。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稀奇事,真正让李世谟二人惊讶的是,这群人他们见过!

“岭南排镩手!?”

李世谟讶然出声,着实没料到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这支军队。李昭同样惊奇,但很快也想明白了缘由,他斟酌道:“这是陛下替将军挑选的精锐?”

“不错!”李景捋着漂亮的胡须,哈哈笑道:“别看只有三十多人,他们却常年在岭南与蛮族鏖战,且精通阻马阵,正是对付高丽人重甲骑军的不二选择。”

说罢,他起身对二人道:“别磨蹭了,为了这一战陛下还特意拨了二百匹良驹。今晚就走,路上马歇人不歇,三日就要到北平,再三日就要到辽东!”

李世谟惊讶问道:“为何?”

李景负手傲然道:“因为我立了军令状,十日内必取武厉逻!陛下半月后将于临朔宫大宴群臣,咱这一战……必须要赶在大宴之前把捷报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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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的马蹄声很快在蓟县城内响起,五十余人、两百匹战马直接在已然宵禁的长街上奔驰而过,留下满城的轰鸣。

对于夜间赶路这种安排,李昭是非常不满意的。

他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连几天换马不换人的赶路,马是没问题,可对人有影响啊!可问题在于,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话语权。

而且,李昭对于所谓的十日取辽东也很想吐槽几句。

李景把方案报告递上去都已经快十天了,杨广先生连个屁都不放!这特么刚来蓟县第一天就定了方案,然后又来了个半月后大宴……宴你奶奶个卷啊!

这个时间点有任何军事价值或者政治意义么?你杨广先生晚几天吃这顿饭不可以么?

本来攻打武历逻的安排可以更加从容、更加稳妥进行计划安排的,可现在却被杨先生生生搞成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猴戏!

蛋疼……

李昭调整了一下骑马的姿势,回头看了眼夜幕中的蓟县心中感叹:不论古今“老板爽”这个理由都是能压倒绝大部分合理方案的,谁让人家杨先生是大老板呢?

李昭收拾了一番心思,想想再有些遗憾的就是:没能在出战前见到李世民。

可李昭也知道,别看现在自己和李世谟称兄道弟、“出双入对”,可根本还没资格向李景父子提什么要求。

他到底能否成为父子二人真正的座上宾,能否借助他们的人脉结识李世民看的都是这一战的结果。

李景说他这一战立了军令状,这可不止是说给自家儿子听的,他同样也要告诉李昭——此战许胜不许败!

沉醉的夜色之下,马队一路东行,披星戴月,驰骋不休……

优良战马加持下的赶路确实神速,众人一路上换马不停,三天后的傍晚时分便提前到了位于北平郡的右武卫大营。

来过几次的李昭已大致能做出地理上的分辨,知道此“北平”非民国时的“北平”,这地方应该离河北唐山不算太远,再往东便是辽西,估摸着对应秦皇岛到锦州一带。

一行人此刻都是风尘仆仆、通红着眼睛。不少兵卒人虽然骑在马上,可已经在马鞍上打起了瞌睡。也就是大家都算精锐,身体硬朗,否则这么折腾这能去人半条命。

李景在将官接引下下马入营,李世谟、李昭还有一众亲兵跟在后面。

李景边走边吩咐道:“安排热食和营帐,本将带回来的人招待妥帖,让大家都安歇一晚。明日一早出发。拣选的精锐和轻骑如何?”

将官追着李景答道:“共拣选精锐战士一百九十一人已先行出发,轻骑两千俱已妥当。”

卫兵掀开了中军大帐,可李景却在账外停下了脚步。

李景在账外思索片刻道:“步卒主力今晚就出发,每日只歇三个时辰,兼程赶往辽东!派人传信辽西沿途埋锅造饭,接引大军东进,不得耽搁时间!

“再令辽西斥候给我撒到辽东去,沿途的高丽桩子、暗哨、伏路军都给本将干掉!接下来的几天本将要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武历逻城外!”

“遵令!”

那将官领命去了,而卫兵们此时已将一盆盆的饭菜端进了帐篷。

李景对李世谟等人招呼一声道:“你们随我进来用饭,用完就滚去睡觉,好好歇养一夜!明日随轻骑赶路!”

“诺!”众人轰然应下,那些岭南排镩手自有兵丁接引到其他帐篷用餐,各处都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帐篷里,李景、李世谟等人早已抓起案几上的烤羊肉大口咀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李昭也确实是饿得狠了,但还是坚持去要了些水把手洗了干净,然后才抓起羊肉狠狠咬了上去。

“真香!”

肥嫩、多汁、一口下去油脂满溢,满嘴回味。虽然没有过多香料,可单凭孜然和盐巴的味道已足矣让此时的李昭感动非常,只觉得此乃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啃完羊肉后,李昭又卷着大饼连吃了一盆菜,而后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用餐完毕,众人分了几个营帐安歇。李昭与李世谟还有几个亲兵分到了同一个营帐。

李昭本以为自己累得狠了,会倒头就睡。可却着实高估了自己的入睡速度。

在他刚刚解了衣服盖好被子的档口,帐篷里已经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李昭瞪大眼睛,环顾一圈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居然都已经睡熟了。

此刻呼噜声当真如同雷鸣一般,让李昭有些欲哭无泪。没办法,此时自己已经不是需要隔离观察的陌生人,因此便失去了独立帐篷的优待。

听着耳畔的多重奏交响乐,又生生熬了半个时辰,李昭终于也在这奇怪的“白噪音”加持下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