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全食

1997年3月9日，西部某空域10400米的高空之上一架B737飞机穿行于云彩之中。

这架737机身是蓝白主色调，其垂直尾翼上印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那是飞扬航空的航徽。

两台CFM56运转时发出的巨大噪音经过金属机身削弱后在舱内依旧刺耳。然而，这完全不会影响客舱内旅客们即将达到春城的兴奋感。

“经中科院紫金山天文台测算，今日我国部分地区将出现日全食现象，期间2500年回归一次的海尔-波普彗星将同现苍穹.......”

客舱中正在播放的录制新闻节目毫无预兆地中断息屏，紧接着屏幕收回，下降广播词开始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将于三十分钟后抵达滇云国际机场。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随着下降广播词传遍客舱，那些浅浅睡下的旅客大多睁开了惺忪睡眼，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而更多的乘客则是略带新奇地透过舷窗扫视着万米高空下的壮观山河。

飞机一进入西南地区，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俯瞰之下，西南那连绵逶迤的山脉尽收眼里，这让东部地区看惯了平原的人们相当有兴趣。

一扫巡航时的沉闷，落地之前，客舱终于又焕发了活力，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相较于经济舱的热情，头等舱就显得相当克制了。

三排一共十二个座位的头等舱只有不到一半的上座率，其中还是不少年纪偏小的孩子。

在头一排靠右的两个座位上落座了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

两人皆是十多岁的模样，女孩儿梳了个单马尾，蓝色公主裙，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皮肤白皙透红，眸子漆黑如墨，如此对比，衬托得女孩儿如同最为精致的瓷娃娃，端是惹人喜爱。

相比而言，旁边的男孩儿就普通一些了。

身上仅是普通的蓝白条纹短袖，牛仔七分裤，脚上是便宜的塑料凉鞋，半短的头发还微微发黄，细胳膊细腿，脸上的皮肤也远不如女孩儿细腻，活脱脱的小黑猴的模样。

两人落座于一处，就像古代的豪门小姐与打杂小厮的组合。

然而，外在永远是表面的。

女孩儿不但不嫌弃男孩儿，左手撑着脑袋，上身往男孩儿那边靠着，晃荡着双腿，有些无聊：“李昭，你爸说庆功宴上会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吗？”

男孩儿李昭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时不时地会瞄一下手表：“现在是出菌子的时节，那东西好吃。”

“不就是蘑菇嘛，又不是没吃过，没见多好吃啊。而且，听说那东西吃了会中毒，你不怕啊。”

李昭瞥了眼女孩儿，没有接女孩儿的话茬。

瞧出了李昭的心不在焉，女孩儿笑嘻嘻地凑近过来：“你是在担心叔叔的试飞吗？放心吧，这么多次试飞都成功了，这是最后一次了，肯定也没问题的。他都让你去参加庆功宴了，说明叔叔心里有底的。”

话音落下，李昭还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后面一排的中年男乘客微微抬起头，目光从杂志上移开，透过椅背的缝隙瞧见了男孩儿和女孩儿的侧脸。

这男人一头蓬松的短发，发质一般，就跟冬天病恹恹的青草似的，半死不活地苟活着。上身是一件灰色的T恤，下面则是深蓝色牛仔裤，蹬了双白色帆布鞋，单从衣着上与头等舱的氛围格格不入。

只不过，一副金丝眼镜的衬托下，男人少了几分不羁的气质，反倒多了些学者的书卷气。

在男人左后靠走廊的座位上还有一个女孩儿，年纪跟第一排的那两位差不多。只不过从相貌上比较的话，这个小女孩儿就远不如第一排的那位了。

她的四肢明显更为修长，始终板着个脸，脸颊微微深陷，完全没有公主裙女孩儿的富态。她耷拉着脑袋，斜着身子窝在座椅里，目光始终往前看着，越过走道，停留在男孩儿李昭的侧脸上。

“我没担心。”

李昭颇为傲娇地扭过头去，然而脸上略显僵硬的表情没有丝毫缓解。

忽地，李昭注意到前舱工作间的帘子后面有些异动。透过帘子的缝隙，李昭瞧见一个飞行员制服的人出现在了前舱工作间，肩扛了四道杠，是个机长。

不过李昭并没有投射过去太多注意力，飞行员一样要上卫生间，用的就是前舱的。很可能这机长就是出来上个厕所的。

只是李昭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机长没有进去卫生间而是停在工作间中间的位置，目光所对方向似乎是前舱的左侧勤务门。

“李昭，怎么了？”

女孩儿注意到李昭始终在往前舱看，不免心生好奇。

“没.......”

李昭刚准备敷衍过去，忽地声音顿住，他的耳朵微动，似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抓住了一丝别样的动静。

咚咚咚......

如同重锤擂上巨鼓，又像是心脏奔涌的跃动，使得李昭的心脏都产生了共振，耳边的闷响更是清晰起来。

如果说前一秒李昭还有些许怀疑，那么此刻他万分确定异常是存在的，而且是来自于前舱工作间。

“出问题了？”

李昭回过头，想要看一看经济舱的情况，却是一眼瞧见往后两排靠走道的座位上的女孩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女孩子如同受惊的小鹿，马上偏过头去，躲开了李昭的目光。

“怎么了？”

这时候，旁边的女孩子再迟钝也嗅到了李昭的异常。不再是言语询问，她的双手抓住了李昭的右臂。

皮肤接触传来的温热让李昭浑身一颤，他立刻转回头，迎上女孩儿担忧的目光：“夏玥，没事的，放心。”

然而，他的安抚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或者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昭注意到了一个恐怖的现象。

在他的面前竟然升腾起了一缕轻薄的雾气，就好像此刻置身寒冬之中，说话之间会形成水汽一样。

如此异象下，李昭目光惊恐地低头望向被夏玥抓着的右臂。

“为什么这么冷？”

之前他没什么感觉，只认为是客舱空调温度打低了。可当接触到夏玥的体温，那种对比感一下子就很强烈了。

“不对，不对，不该这么冷的。”

霎时间，李昭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紧张的情绪蔓延到全身，毛孔都收缩竖立起来，宛如感受到危险的猎豹。

但是，李昭以为他的呼吸频次的加快仅仅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可他面对面的夏玥仿佛也受到了李昭的感染，同样开始喘气，甚至比李昭表现得更为强烈。

猛地，李昭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反手抓住夏玥的细嫩的手臂，目光死死地盯住她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