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拒客与蛇形箭拳四式
学堂正堂，两侧分别摆了两排八仙椅，八仙椅上分别坐着碧蛇拳馆的碧老头，还有他的徒子徒孙，另一边则是坐着孟百川、纪欢、成春安等学堂弟子。
两边各有数十个学徒，都互相怒视对方，仿佛对方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沈云华观察着众人，碧蛇拳馆的人甚至带着家伙来的，虽然没有带刀带枪，他们的人手中却拿着棍子、鞭子、棒子。
武行之中多争端，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因此不用利器，而用棍棒拳脚，至少留一些余地。
同行竞业。
你这边学生多，他那边学生就少，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武功谁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加上孟百川收费太低，教的又都是真东西，而不是糊弄人的套路、假把式，只怕是碧蛇武馆的武师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今天过来，是来者不善，不过是借着大师兄犯事的名头而已。
大师兄孟俊琛则是跪在正堂中间。
孟百川看了一眼，碧老头后面十几个鼻青脸肿，甚至是胳膊夹着木板，已经骨折的徒弟，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孟俊琛，你真是无法无天。”
“虽然是碧蛇武馆的学生主动找你约架，是他们惹事在先。”
“但……同行争斗，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我罚你三个月每日午时，在太阳底下站桩一个半时辰。”
孟俊琛知道自己惹了祸，只能苦着脸道：“是，师傅，徒儿知错了。”
孟百川转身对碧老头抱拳说：“是孟某人管教不周，碧先生，现在我已惩罚过我的徒弟。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碧老头长着一对儿小眼睛，面相也看起来为人非常固执小心眼，他穿着长衫长裤，左手一直在盘着两枚铁球，看起来他盘这两枚铁球已经很久了，铁球上光滑无痕，而且有被手指摩挲过的痕迹。
碧老头嗤笑起来，对孟百川张狂道：“孟师傅，你大徒弟打伤我这么多人，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过去了？哼哼，正好最近咱们海崖县的同行对你多有微词，我今儿一道和你说说。”
“今天这事情要解决，也容易。”
“第一，你把孟俊琛那个兔崽子交给我处理，我要他两条胳膊。”
孟百川脸上的微笑陡然一滞，旋即他脸上表情依然随和，只是眼神已经不对了。
孟百川温和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都有爱子之心，这可能不合适。况且，孟俊琛虽然孟浪，但并未给你的弟子留下不可恢复的伤势，只不过磋磨了他们一顿。碧先生，你这要求，我们无法接受，也不符合常理。”
碧老头左手转着两枚铁球，脸上越发狰狞恣意，仿佛没听到孟百川说话。“第二个要求，你这学堂明明已经承担了武馆的职责，却收费太低，让一些泥腿子都有学习的机会。”
“真是笑话。”
“俗话说穷文富武，你那些学生跟你读书，当个书呆子，我没什么意见，但学武就不必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强求呢。”
“我武馆里的学徒家长这些时间还老问我，为何你学堂内的泥腿子也配习武，这不就等于在学武上泥腿子和富商豪门平等了，孟师傅，你觉得这合理吗？快别让我的徒儿们笑掉大牙了。”
碧老头身后几十个衣服款式、料子稍好的少年们哈哈笑起来，他们见碧老头逞威风，而孟百川并未动怒，还以为是学堂的人怕了他们。
碧老头道：“你的武馆徒弟学武，至少每月要支付你三两银子。”
孟百川扫过他们一眼，微微叹气。“碧先生，你这个要求我也不能满足。人想要学习本事，是好事，我等既然身怀高深武功，为何不成全这些人向上之心。”
一个士兵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二两银子，没有贪污的话，士兵的收入基本在当地属于中等偏上，碧老头要他每月收徒三两银子，本质上就是要排除穷苦人能接触真正的武学。
碧老头继续假装没听见，道：“第三，我要你学堂内一半学生跟我，补偿我武馆徒弟被打的损失。”
“第四，你不能轻易教授徒弟，太过高深的武功，比如长拳，就必须先考核徒弟品行三到五年，才能考虑教导，之前可以先教一些简单套路，好好打打基础……”
孟百川突然打断他，对身边的成春安道：“我渴了，给我倒一杯茶水。”
孟百川特地强调了一杯。
一杯茶水的意思就是逐客，在官场上，上位者喝茶的意思，就已经是不想要再谈了。
碧老头愣了一下，旋即才想明白，他阴狠地看着孟百川，武行之人多冲动，他刚才那么说话，孟百川都没动气，还以为孟百川是一个软柿子。
孟百川低头用茶盖子撇去紫砂茶杯之中的茶渣，气度悠然，举止高雅，仿佛碧老头之前的种种刁难之语，不过是无的放矢，是撒泼打滚之举动，他不屑与之计较。
悠然的气度，让碧蛇武馆的学徒们，都有点愕然、好奇，甚至是仰慕了。
“孟师傅自己一人喝茶，不给客人喝茶，未免太过了。这茶想必定是好茶，我也要喝。”碧老头脸上阴狠更甚，右手乍然出手，又快又狠又厉，用指抢喉，一招蛇拳之中的双蛇戏珠已然出手，赫然要抢夺孟百川手上的茶杯，以打压孟百川的气势。
蛇拳以上肢松软，下肢灵活著称，更是擅长偏门抢攻，手速极快，精度极准，拳法更是刁钻，以速度称雄，在海崖县独霸一方。
但这么迅猛的一击，孟百川却只是非常缓慢地向右挪了一下，就避开了。
碧老头又出了几招，但竟然都没碰到半点孟百川手中的茶杯。
他本人已经是左摇右晃了，就差站起来，去拿孟百川手中的杯子了。
可孟百川却稳稳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竟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过半分。
他武馆的弟子都开始看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他们的师傅，看起来那么费劲，而孟百川却在耍弄小孩子似的。
碧老头当众出丑，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徒弟们，顿时心下发狠，他变手为拳，使出了蛇拳里经典手势蛇嘴拳。
即中指单独突出，四指全部收紧，握拳。
用力点就变成了一根中指。
这样可以减少受力点，专破硬气功类武功，而且力道专注于中指，拳势速度会更快。
碧老头脸皮很厚，还在强行挽救。“徒弟们看好了，我今天破例施展平时不传武学，此乃蛇拳之中的蛇形箭拳之中的箭眼式、箭阴式、箭面式、箭心式。”
碧老头的招数一招快过一招，招招打向孟百川手中茶杯，似乎要把那茶杯化为粉末。
他的徒弟们一见师傅使出绝招，也兴奋了起来，赶忙在一旁观摩起来。
而一直在默默观察的沈云华，则有些无语，因为即便是碧老头使出全力，孟百川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分毫，反而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喝着茶水。
直接把碧老头变成了一个小丑。
碧老头脸上越发阴狠，接连使出蛇拳之中的杀招，双手已经化为残影，长臂舒展，仿佛他的双手真的变成了一条条毒蛇，可如此费力，却在气定神闲的孟百川面前如同孩童与大人打架，更显得狼狈。
他身后弟子们已经从兴奋变得鸦雀无声了。
孟百川合上茶盏。“碧先生，可听过事不过三吗？我今天已礼让了你三次，可你依然要自取其辱，怪不得旁人。”
碧老头憋红了脸，手上发劲更狠。
可就在这时候，沈云华忍不住笑了一声，婴儿的笑声比较清脆，但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场合，却如同一枚炸弹扔下。
碧老头直接被笑得停手了。
憋红了脸，彻底麻了。
孟百川虽然诧异，但满意地看了一眼沈云华。
这笑声恰到好处。
他正愁怎么处理这老头，要是认真动手，怕把他打死打成重伤，可这老头不识趣，差距如此之大，也不从自己给的台阶上走下去。
幸好，沈云华一声婴儿的笑声，羞得这老头直接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