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难兄难弟
张议潮的命令,让王庸和康通信很意外。但是此时张议潮的亲兵却丝毫没有犹豫,就拉着王庸和康通信到了大帐门前开始打军棍。
康通信不服气大喊道:“张公!我等立了大功,不赏也就罢了!为何独罚我们两个!我不服气!”
“处罚理由本刺史已经说了,擅自调兵,不告主营。”张议潮威严的呵斥道:“各位主将听着,此番念及是初犯!就仅仅打军棍而已,以后谁再敢擅自调兵,不告主营,就算杀了吐蕃赞普,也是斩立决!”
“是!谨遵将令!”此时还羡慕王庸他俩立功的众将,霎时间噤如寒蝉,行礼称是,不敢再说话。
张议潮随后大声喝道:“打!”
此时王庸已经知道张议潮为什么这么做了,自己也认了。不过实话说,王庸还是觉得难过。
为什么?因为这简简单单10军棍,实在是太疼了!
以前一直看电视剧和小说里,动不动就五十或者一百军棍。现在王庸觉得就是诈骗。
这第一下军棍,就让王庸已经痛不欲生了,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别说王庸了,旁边那个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很抗揍的康通信,此时已经开始疼的哇哇乱叫了。反倒是王庸,咬牙坚持住了。毕竟男人不能说不行。
“一!二!三!”
行刑的士兵每一下都没有丝毫留情,仅仅三棍,已然渗出了鲜血。
龙骧营和赤心营将士,原本因为拿到了奖赏,特别开心。现在看到两位主将却受到了惩罚,很是过意不去,纷纷向张议潮求情。
张猛直接单膝跪地说到:“明公!虽然两位主将犯了军法,但是念在首战大捷的份上,就功过相抵吧!”
后面许多军官都开始求情,呼啦啦跪下去一片。
但是张议潮依旧面不改色,也不理会求情之人,只是死死盯着王庸二人。
这打军棍的场景,让一旁的李明振感觉到了揪心。不过阴公遂和索勋这二人,倒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索勋甚至低声说了句:“活该,张公还是赏罚分明的,让你小子在沙州猖狂。”
听到索勋这话,一旁的李明振,眼睛一眯,回头不悦的瞥了一眼索勋。
索勋现在是豹韬营的副将,一看到作为豹韬营主将的李明振,带着厌恶的表情看自己,顿时索勋吓得急忙退了两步,低头不语。
不过也再没人求情,因为很快就打完了。
张议潮于是下令说:“带着两个人去疗伤吧。其余队头以上军官,包括赤心营的,都到大帐议事!”
说罢众人就纷纷进入了大帐。而赤心营的队头张猛和刘二有,都回头担心的看着王庸。王庸给他俩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而王庸和康通信一路被士卒抬到了伤兵营。
王庸看到这个伤兵营,不得不说,张议潮很有帅才,一个不重要的伤兵营,也是建立的井井有条。
虽然现在没有多少伤兵,但是这里预留的位置非常大,支起的临时床位都很充足,而且干净整洁,空气流通也很好,伤病营区外也用石灰铺洒了一圈,还有各种捕鼠设施。看来晚唐的沙州,已经有了一套疫区处理措施。这让王庸有点惊讶。
其实古人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愚昧,至少敦煌藏经洞中出土了大量医书,涵盖医经、五脏、诊法、伤寒、医方、本草、针灸、养生等诸多方面,已经有了完整的体系。
而且由于敦煌是中古时期欧亚大陆真正的文化枢纽,这里还出土了不同地域,不同体系的医学文献。包括汉地、藏地,大食,拂菻,还有佛教、道教、苯教、祆教、景教和摩尼教等诸多体系。
只是如今没有系统整理成一个完整,可靠且科学的医学体系而已。
伤兵营里,大部分都是此次战斗受伤的龙骧营,赤心营和押运粮草的民夫。只有一个熊飞营的辅兵,是因为搬运东西被砸到了脚。所以进了伤兵营。
此时所有人看着撅着屁股,被抬着横穿而过的王庸和康通信。纷纷惊讶不已,面面相觑。
“咱们将头不是没受伤吗?咋二位将军被抬着进伤兵营了?”
“你没看到他俩趴着一动不动,肯定是被打了军棍。我挨过很多次,这个姿势我太熟悉了。”
大家更加面面相觑了。他们不是立了大功吗?咋就被打了。
康通信只觉得一路社死,捂着脸,不想抬头。
而王庸却很没良心,一路笑嘻嘻的朝着认识的人笑着挥手:“哎!石三郎,你胳膊伤口怎么样了?这不是张目村的黄小郎吗?腿伤包扎好了吗?”
黄小郎拍了拍腿说:“启禀将头,没啥事,就被吐蕃人弓箭擦了个小口子。不过将头,您这是咋了?咋被抬进来了。”
王庸笑着说:“没事,就是违反军令,被张公打了十军棍。对了,你们这次赏赐下来了,我记得你杀了一个吐蕃骑兵。那你这次可能会得水田15亩,粮5石,布10匹,皮甲一副,横刀一柄,官升一级的赏赐……”
王庸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留下众人在风中面面相觑。看着王庸消失的方向,黄小郎一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王庸和康通信被安排到了一个独立帐篷里,这里应该是专门给军官准备的伤病房。里面是两张独立的床位。
王庸和康通信被放到了床位上。看着一旁毫不觉得丢人,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察的王庸,康通信无奈的说道:“王兄弟,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没有啊,咱丢啥人了?”王庸四处打量着这个伤病房,真不错,比自己家那个地窝子干净多了。
康通信不满说:“咱们是立了大功吧,张公为啥要打咱?而且所有人都得了赏,就咱们没得赏。太不公平了!”
王庸舒坦的一趴,说道:“有啥抱怨的。为啥打我们张公不是说了吗?擅自调兵,而且发现敌情调兵的时候,也没有派人来通知大营一声做接应。这个本来就是我们的疏漏,错了就错了,没问题。”
康通信此时也觉得确实,当时应该出兵前,派一个骑兵来通知一声大营,都是当时自己太兴奋了,光顾着想怎么歼灭敌军了,忘了这一茬。
这个确实离谱。好在自己赢了,要是输了,大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怎么该营救自己。
不过康通信依旧嘟哝道:“可是……抛开错误不谈,咱们也是立了功的。”
“抛不开的。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认,知错改错就好了,没啥丢人的。”王庸语气轻松的说道:“况且张公此举也是帮了我们笼络军心。”
“啊?”康通信疑惑道:“你被打傻了?我们被当众打军棍,你还说帮了我们笼络军心?”
王庸笑着说:“我的好哥哥啊,你想想看,现在咱们的军官士卒人人有赏,唯独我们两个主将不但没赏赐,反而被责罚。你假如是这些士卒你会怎么想?”
康通信一想,顿时也明白了:“我必然会觉得此次拿到奖赏,亏欠主将。”
“对喽!”王庸随手拿起备在一旁的扇子,扇了起来:“这样等你回营以后,你再卖卖惨,说说自己为了大家的不容易,你们龙骧营将士不得对你感恩戴德,以死为报?不过我建议你回去时候,装大度点。更能收获人心。”
“那你呢?”康通信问道:“咋就是我龙骧营,你们赤心营不用收买人心吗?”
王庸扇着扇子说:“我不用,我将来要对他们作思想教育工作,用不着这种梁山好汉的收买方式。”
“啥啥啥?你说的这是啥?”康通信感觉这些词自己大概都懂,组合到一起就听不懂了:“啥是思想教育工作?啥又是梁山好汉?”
“呃……总之我的卫所兵用不到。”王庸随后转移话题说:“而且张公此次也不得不打我们。他也有他的难处,也是我们造成的。”
康通信更加疑惑不解了:“为什么?”
“我们两营,还未开战,就立了如此大功。尤其是我们赤心营,训练5天时间,就带着一帮民夫杀了精锐的吐蕃骑兵。康大哥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康通信挠了挠自己的大脑壳:“问题?没有什么问题吧。反而有很多好处,至少振奋军心。让大家对吐蕃人不再那么畏惧。毕竟一帮民夫都能杀贼。”
“话是这样的,我想要打这一仗的原因也是如此,振奋军心。但是会不会矫枉过正呢?”王庸看着康通信说道:“会不会有些人直接变成了轻敌思想,以前怕吐蕃人,现在直接轻视吐蕃人?”
康通信点了点头:“有道理……确实如此,至少阴公遂就会,他握有最精锐的重甲陌刀营,估计他们此时都蠢蠢欲动了。”
“你再想,假如我们违反军令,立了大功后,得到了很多奖赏。会不会引起其他将军纷纷效仿呢?”
王庸接着说:
“这样会不会很多将领就不再听从上级的调令,擅自行动。反正只要打赢了,不但不怪罪,还能升迁奖赏,那以后谁还听令?”
康通信此时已经背后冒冷汗了:“确实如此……”
王庸此时表情非常严肃的说:“再想一下,假如吐蕃人此时利用这个情况,也学我们用小股敌人诱敌,将我们分而歼之……”
康通信此时急忙说道:“别说了!王兄弟!我明白了张公的难处了。等我回营也要给手底下将领强调一遍,谁敢不听令行事,就斩立决!”
王庸此时笑容再次挂上了脸庞,摇着扇子,爬着说:“康大哥果然聪慧啊,一点就通。不过张公虽然英明,但是终究还是有点太感性了。”
康通信疑惑地问:“为何这样说?”
王庸看了看康通信的屁股上的红印说:“张公不得不打,却又不忍心打。于是就给了不痛不痒的10棍。张公还是太仁义。要是我,爱才之心可以后面慢慢补偿,但是为了全军的令行禁止,军法森严,这50棍一棍也不会少的。否则怎么镇住其他将头。”
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好,那本刺史就再让人打你40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