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庸的形状
从王庸到达龙骧营后的第二天,整个沙州起义军的画风都开始改变了。
早上卯时,来自龙骧营的起床号就吹响了,非常准时。而当大家集合的时候,康通信和王庸已经早早地穿戴整齐,站在校场上等大家。
第一天虽然稀稀拉拉,但是大家还算在规定时间内集结完毕了。
接着就是出操号。整个龙骧营开始30分钟的早操训练。赤心营的那套“一二三四”的口号也开始在龙骧营实装。
然后就是饭前唱歌的习惯。
唐朝时期,一般人吃两顿饭,分别是早饭,还有一顿就是下午四五点吃的晚饭。而今天整个大营开饭的时候,龙骧营就开始了饭前一支歌。唱的是王庸早操时候教的《训练归来》。
一开始很多人还羞涩,但是王庸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情,就让赤心旅和龙骧营并排站在一起,等待开饭。
赤心旅这些人早都熟悉王庸那一套了,直接就开唱,带着龙骧营很多人也跟着唱。随后居然越唱越兴奋。甚至赤心营还当场教龙骧营唱其他歌曲。
这一切看得整个疏勒河大营的其他将士目瞪口呆。
基本将官之中,除了康通信和王庸他们自己,其他人都对王庸的歌不置可否。觉得俗不可耐,不登大雅之堂。尤其是以沙州门阀出生的许多将领,多对此不屑,也没当回事。
沙州光复后,他们这些沙州上流阶层,开始搞起了唐文化复兴运动。就是开始在沙州地区复兴被吐蕃人禁止的唐诗唐词、唐服唐妆等一切唐朝文化。
甚至为了庆祝沙州光复,很多门阀士族子孙还搞了一个雅集。只是那时王庸还在赤心村里训练军队。而那些门阀子弟们,虽然知道王庸做过一首好诗,算是有诗名。但是却对王庸的奴隶身份很敏感,于是就默默没有邀请王庸。
这件事情被张议潮知道后,还骂了组织这次诗会的侄子张淮深和索勋。
不过这种看法也仅仅局限于上层门阀士族出生的将官。底层的那些军官和士兵就很喜欢王庸赤心营唱的这些歌曲。
他们感觉这几个调子郎朗上口,歌词也通俗易懂。很多底层士兵纷纷都开始跟着哼唱,甚至过来请教赤心营和龙骧营的士兵详细歌词。
仅仅到了下午,其他营的士兵基本都会唱了,有的人甚至被洗脑了,稍微不留神,嘴里就开始哼起了那些调子:“日落危山红霞飞,战士训练把营归,把营归。”
阴公遂听到自己手下的士兵纷纷传唱这些歌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王庸做的好事!烦死本将头了!”
阴公遂直接找到张议潮告状,让他禁止龙骧营和赤心营搞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专心训练。不过张议潮本人倒是觉得这个饭前唱歌的想法挺不错,很能鼓舞士气。
于是张议潮当着所有将官面说:“传令下去,以后饭前各营都来一支歌。”
不仅如此,许多将领在观摩了龙骧营还有张猛那边赤心营一天的训练后,纷纷开始效仿起他们觉得值得学习的部分。
包括队列训练,口号,作息这些。
哪怕是阴公遂,在路过观望了龙骧营的队列训练后,也是极不情愿的对身旁的副将说了一句:“你留在这里看着,把他们队列训练的方法记下来,尤其是这些什么‘一二一’的口令,回去到熊飞营,也按照此法训练我们陌刀队。”
此时副将目瞪口呆:“啊?将头,您不是挺讨厌王庸的吗?干嘛学他这劳什子的训练方法。”
阴公遂直接露出要吃人的凶光,看着这个副将说:“讨厌怎么了?谁规定讨厌他就不能用他的好东西了。你讨厌吐蕃人,你会讨厌吐蕃人钱袋里的钱财吗?”
面对阴公遂的理论,跟在他身后的军官们瞠目结舌,还能这样解释的?一个个只能回复:“是……”
阴公遂临走时,还不满的说道:“哼!对了,记得改一改我们熊飞营的口号,像是‘一二一’,我们就用‘甲乙甲’!”
于是第二天,熊飞营也开始了早操,阴公遂临时也找不到吹唢呐的人,于是就直接让熊飞营听着王庸龙骧营的唢呐声起床出操,阴公遂还美其名曰:“占便宜。”
只不过阴公遂把很多口号改了,比如“一二一”改成了“甲乙甲”,“立正”改成了“站正”。总之就是要有熊飞营特色。
而李明振的豹韬营和王景翼统兵的鹰扬营,直接就延用王庸那一套了。
就这样,仅仅一天时间,别说龙骧营,整个沙州起义军都开始变成了王庸赤心营的模样。
只能说好东西,大家都能看出来。
于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张议潮就派人叫王庸到大帐议事。
王庸到了以后,发现大帐内只有张议潮和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安景旻。
张议潮直接背身说道:“王庸,你做的好大事。”
王庸直接苦笑着说:“明公,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们龙骧营训练我们自己的,谁让他们学了?他们自己学就学吧,还非要搞出个什么‘甲乙甲’。”
“哈哈,你小子,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张议潮哈哈大笑了起来,旁边的安景旻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张议潮转身说:“今天叫你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你把你的那一套训练方法和军规条例总结成文书,写给我。我准备在全军统一推广。”
“是!”王庸答应道:“不过真要整理成册,可能有点久。就像是那个什么七禁七斩令,也只是把十七禁令,五十七斩简化了一下。”
“这我自然知道,汉末已然有十七禁令六十八斩传出。虽然前人已然思虑完全,不过其中很多条例,在我看来,多有冗余,也不符合当下实际情况。”
张议潮说道:
“刚好你总结一个新的军令给我看看,这件事事关军威、军纪、军风。一旦施行,必然是长久之策,不宜变动。你可以从长计议。我不会催促。你思虑完全了再给我也行,我相信你做事的效率。”
王庸于是便答应下来:“是。”
自己巴不得制定这些规则,刚好可以在里面塞一点私货。
随后张议潮看向了别驾安景旻那边,指着桌案上的一张绢帛说道:“叫你来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关于这个。”
两人一起到了安景旻面前,安景旻也是起身向着王庸行礼:“王副将,久闻你的少年英明了,今日再见,真是刮目相看。”
王庸急忙回礼,对方是长官,给自己先行礼,这个王庸可担不起:“不敢当!晚辈也是久闻安别驾大名。”
安景旻此时展开那张绢帛,只见上面画的是一架机械。
“壕桥车?”王庸一眼就认出来了。
安景旻和张议潮对视一眼,安景旻接着问道:“看来王副将果然懂机巧之术?”
“略懂,略懂。”
王庸前世是个工兵,就是干这个的。什么舟桥修路,排雷布雷,太熟悉了。这个壕桥车,就是古代用来渡过壕沟护城河的攻城机械。
这个壕桥车还是比较简陋原始的,不过王庸看到机械图纸,就像是看到了美人,直接看入了迷。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古人的设计图。不得不说,和自己看的一些什么《武经总要》那种书籍的插图完全不一样。
这唐朝的机械设计图,也和现代的设计图没什么大的区别了,整体的三视图,详细部件的三视图,图例,尺寸,材质,都是标的非常清楚。
安景旻于是问道:“那王副将对这个壕桥车有何看法?”
王庸脱口而出的锐评道:
“基础的构造都没有问题,但是有很多地方需要优化。其一,桥面只有两折,让整体长度变得很长,不方便移动。其二,着力点设计的很不合理,想要展开会非常费力费时间。其三,配重有点问题,晚辈目测这个配重下,通过效率会非常低下,假如同时有云梯从上面经过,只怕同时登梯的人数就要减去大半。其四,这里下方可以设置一个三角支撑架,如此可以保证更大的承载量。其五,没有掩体和布幔,这会极大增加过桥士兵的危险……”
就这样,在张议潮和安景旻的注视下,王庸洋洋洒洒说了这个壕桥车的九大问题。
好久没人问自己这些专业问题了,真的是手痒了。
王庸终于把自己想到的问题一口气全说完了,然后总结说道:“所以还可以优化那么一点点。不过这个图纸作业还是很标准的,不知道是哪位工匠画的,可以叫来帮我一起优化这个图纸。”
只看见安景旻笑眯眯的说:“多谢王副将夸奖,画此图者,正是鄙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