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游者

番灭地。

晨曦初破，天边仅余一抹淡蓝，却难以照亮这片被灾难洗礼过的土地。

地震的余波似乎仍在空气中微微震颤，每一粒尘埃都承载着不可言喻的重量。

大地满目疮痍，泥土深层下的板岩全部暴露出来，犹如来自刷深渊的利齿撕咬着这片大地。

岩浆翻滚流淌成了一条河流，数不清的鼠人尸体已经腐烂成森森白骨，地下城的设施建筑全部被翻到了地面之上。

远远的从高坡望去，方圆数十英里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却在寒雪与熔岩的交织点缀下，似有另一番别样风味。

就连那富有古圣神迹的静默圣所也都付之一炬，一切曾经存在的痕迹被消抹一空。

然而在此之后却并非是长久的死寂，事实恰恰相反，这里远比牙生与塔木尔可汗战争更加的热闹，直至到达了顶峰状态。

前前后后已经不知有多少势力到达过这里了，四神信徒、诺斯卡氏族、循着气味而来的野兽人游牧群、幸存的鼠人、不怕死的雇佣兵以及赏金猎人，甚至是南方旧世界部队。

可谓一鲸落而万物生，所有到过这里的势力全部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每个人都渴望从永世神选的身上分到些残羹剩饭。

那属于四神共选的项上人头简直比混沌荒原任何黄金宝石都要有价值的多，更别说他身上曾经佩戴着的圣器装备了。

在那次地震过后，又因为抢夺天启战帮的残羹剩饭而屡屡爆发不计其数的小型冲突，致使这里完全沦为了一处无人问津之地，土地太过松软，哪怕是鼠人也都打消了重新建立地下城的想法。

而每一位最后的胜利者却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临离开前都还在抱怨自己赶来的时间还不够早，没有人因此获得了神力，也没人真正发现永世神选及他得力部下的尸体，无一例外都认为是有其他势力先于自己。

最终这里最后的价值也都被吃干抹净，番灭地终于重新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寂静，渐渐被人遗忘。

在经过自然土地长久的平复后，又再一次迎来了生的轮回。

此时这里早已杂草横生，无数死去的战士成了它们最好的养料，大地很快蒙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

密草之间，两个佝偻的身影鬼鬼祟祟的。

那是两只鼠人，准确来说，是两只脱离了氏族的幼鼠。

它们来这里可不是想要找到什么宝贝，而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在泥土中或许会有没有那么快腐烂的尸体，这里的气温很低，并且前前后后这小片地死去的人数超过了数万人，只要距离那些岩浆池够远，很多尸体都可以保存好几周的时间。

一只灰色毛发的幼鼠用自己的爪子不断刨着地面，冻成石头一样的土壤填满了指甲缝隙，指尖的冰冻刺痛感早已让它麻木。

这其实非常危险，只要稍一不注意，埋藏在土壤中的各种碎裂铁片或箭头都可以直接贯穿整个手掌，不过它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一次它很幸运，土壤中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埋伏着它，一根长势喜人的藤苗高出其他杂草许多。

“根茎，难，难吃。”

它皱着眉头，嘴巴里流淌出恶心粘腻的口水，却还是将这块富含淀粉饱腹感强的蔬菜揣进了用人皮做的皮兜里。

另一只黑色毛发的幼鼠却拿着一柄长刀胡乱砍着周围一米多高的杂草，将这些植物拦腰斩断的感觉，顿时让它沉浸在自己是某位实力高强的领主幻想中。

这柄长刀长相奇怪，完全没有刀柄一类的结构，通体溜光水滑的，闪起粉色的丝缕光芒，偶尔在温度高或湿气重的区域还会流淌出几滴液体。

这是它在一处隐秘的石头缝隙中发现的，仅就一眼它便发现了这个隐藏的宝贝，顿时爱不释手。

灰毛鼠人与黑毛鼠人是同一窝鼠崽，按照鼠人社会往常的传统来看，它们根本不可能玩到一起去，从出生开始，毛发颜色便直接奠定了新生儿后半生的阶级。

不过它俩很是幸运，在出生时恰好也是大地震发生之时，与它们一窝出生的其他兄弟以及母鼠全部被压死在了地下，而这个两个家伙反而因为位置原因被挤到了角落处，这才白得一命。

靠着其他同族幼崽以及母亲的肉身，它俩活了下来，从此浑浑噩噩的游荡在番灭地废墟上。

从出生开始便脱离了鼠人社会，这让两只老鼠变得有些与众不同，或者说，更有人味了一些，也只是一点点，不过有些鼠人根本的毛病依旧保留了下来，比如结巴。

它们亲同手足，没有了阶级概念后，相依为命一直活到了几个月后，并像模像样的以哥弟相称。

“别打了，快，快来找吃的！”

灰毛鼠人大声呵斥了黑毛鼠人一声，对于这种顽皮的性格，它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自打自己的弟弟发现了这个利剑，从此魂不守舍的，连自己碰都不让碰一下，二者之间开始慢慢出现了隔阂。

然而黑毛鼠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挥砍着手中的利刃，完全无视了自己相依为命的鼠人兄弟。

本就体质虚弱的灰毛鼠人有些累的不行，见到这样顽皮的弟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步走上去便握住了利剑，以阻止他继续犯浑。

忽然间，他发现手中什么东西膈了自己一下，它缓慢的打开自己的手掌，看到了一个粉黑色，沾满泥土的标志。

一轮满月一道月牙组成的扭曲符号，以至于即便在昏暗无光的草丛间，也可以看到那一抹粉紫色邪孽的光辉。

还不等哥哥再多问些什么，下一秒，刀剑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它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自己引以为傲的鼠人弟弟，双眼尽红，脑袋不自主地抽动，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带任何犹豫，扎入肉体中还不解恨的转了两圈。

“我的！”

意识死去的最后一刻，它听到了这么两个字，随后一头栽倒在泥土中，没了气息。

在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后，黑毛鼠人没有犹豫，张牙舞爪的将面部撕碎开来，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满足内心中那股无名的愤恨情感。

它完全疯了。

魔光乍泄，还不等这个疯掉的鼠人抬起头来，它的脑袋也一起化成了灰烬。

一位年迈的老人一直静静观察着，直至现在才摇着头走了出来，弯下腰将利刃收回到包裹中，又拄着拐杖一样的魔杖继续向北方走去。

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古老的书籍，厚度足以赶上人类的大腿，他还是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一边走，一边用手抄写，嘴里还默默念着。

“距离第十三任永世神选的离去已经过去了95天，但我依旧可以在东方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番灭地还残留着蜥蜴人魔法的腥臭味，混沌荒原群龙无首，旧世界的人们占据了先机，众神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和平很快就要结束，一位新星正在冉冉升起，新的风暴降临于不久的将来，为整个世界带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