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异事
东谷县和洛城县有连通的官道,虽然未必太平,但胜在平坦好走。
但李家村的人既然不肯把货卖给金玉堂和山药帮,又有了五日前村口的冲突,若是带着这么多山货进了城,定然是会被对方耍手段吞下。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便不去做那些没必要的尝试。
要绕过东谷县,就得多走二三十里的山路,但队伍中的年轻人都没什么怨言。
他们都是村里采药狩猎的好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走惯了山路老林,赶起路来是一点不慢。
一行人赶着牛车,不过半个时辰就翻过了十多里的小道,在众人经过一片接着密林的缓坡时,林子边缘的青蒿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轻响。
李玄阳的耳朵刚动了动,赶头的李云渠便抬手停住了队伍。
常年混迹山林,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李云渠都能提前知会。这是多年来搜山追猎,听风闻气练出来的本事。
李越和李登知顿时弯弓搭箭,指向了那片草丛。
“哗~”
一只短角鹿分开野草,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眼眸瞪的滚圆,怔怔的看着一行人,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呵呵,原来是只傻狍子,放下弓箭吧,这一路就别杀生了。”
李云渠轻笑一声,两个年轻人闻言收起了手中的猎弓,跟着笑骂了一句。
等众人走出山路,来到官道上,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这一段路倒是没再遇上什么事儿,若不是山路崎岖,有时候牛车得好几个人架着走,还能更快上一些。
“大家歇一会儿,吃点东西,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李云渠领着众人在路旁一块大石处停下,从牛车里拿出一些肉干分发下去。
李玄阳从包裹里拿了一张面饼,将肉干包在其中,一边啃一边就着清水咽下。
“小弟,可要喝口酒,东申酒庄的醉花吟,要两钱银子才能买一斤呢。”
李登知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自己灌了一口后递到李玄阳跟前。
李玄阳嚼着口中的肉饼,看向李登知手中的酒葫芦有些眼馋。
这么多年,两世人生,他可是滴酒未沾,心中也有些好奇。
“啪~”
李登知的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却是李云渠站到两人身后。
“小阳长这么大都没沾过酒,等下醉了怎么办。你也不许喝,若是误了事,仔细你三条腿!居然偷老子的酒!”
酒葫芦被一只皮膜粗粝的大手一把扯过。
“哎呦~”
李登知捂着头蹲了下去,朝李玄阳挤了挤眼,等李云渠走后,才起身道:“男人怎么能不喝酒,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爹的酒有一半都被我倒罐子里藏起来了,就等他出门的时候偷偷喝......”
他回头看了眼李云渠,接着道:“给他剩下的,我都灌了水,他逢人就说东申酒庄卖假酒,哈哈哈,可笑死我了......嗝~”
“怎么不继续说了?接着说呀!”
李云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到两人身后,虎着一张脸,盯着李登知。
李登知被吓得笑出了打嗝声。
“爹...爹....我跟小弟说笑话呢......”
“呵呵,笑话老子是吧?是挺好笑。老子当年差点被东申酒庄的伙计套了麻袋,原来都是因为你小子挖的坑。”
李云渠四下找了找,没看到趁手的家伙什,就一巴掌拍在李登知的肩膀上,瞪了他一眼道:“回去再收拾你。”
“二哥,小心祸从口出啊。”
李玄阳见李云渠检查牛车去了,就取了一张面饼递给李登知,小声说道。
“是啊,都怪我这张爱显摆的嘴!”
李登知苦着脸,不轻不重的自己扇了一下,一边摩挲着肩膀,一边咬下小半张面饼,好似要将嘴巴堵上。
但李玄阳两兄弟胃口大,谢余君摊的饼子自然小不了,结果就是李登知噎住了。
“呃~呃~”
李登知扔了面饼,双手抓着咽喉,脸色涨红。
李玄阳不敢怠慢,一掌拍在他的背部,劲力轻轻一吐,将面饼顶了出来。
“二哥,先喝口水,慢点吃。”
李登知大口吸气,又咳了两声后才接过水囊。
“真是点背。”
他捡起面饼擦了擦,小心的咬了一口,很有些惆怅。
李玄阳看得有些好笑,但也没再说什么话刺激他。
眼前这条官道是东谷县和洛城相连的主要商道,每日有许多牛马车架往来。
不过休息了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两拨商队路过,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是不少。
等简单用完了吃食,众人便再次启程。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光开始放晴,温煦的暖阳将阴霾清扫一空,就是路上有些泥泞,一脚深一脚浅的,颇让人气闷。
“只有三四里的路了,前头有座茶肆,大家先歇会儿。”
李玄阳闻声从牛车上下来,看了眼高高招摇的茶旗布,目光下移,落在那座略显破旧的茶肆里。
一座小小的两层矮楼盖在官道旁,离着约有七八丈远。
篷布搭着屋檐,往外扯出丈余,用细木钉住跟脚。
三张颇有些年月的方桌摆在篷布下,任由风吹雨打,而楼里摆着的两张就要好得多,至少还看得见漆色。
此刻的茶肆不见什么客人,只有楼里坐了五人,占了那两张桌子。
“老汉~”
李云渠领着众人在楼外的三张桌子边落座,朝着楼里喊了一声。
“诶,来了,各位客官要些什么茶水?老汉这有一文钱一碗的大叶茶、两文钱一碗的九味汤、五文钱一碗的碧春......”
“来十五碗九味汤吧。”
李云渠挥了挥手,止住了茶肆老板的话头。
“好嘞,诸位稍候。幺儿,十五碗九味汤~”
“马上来~”
老汉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后,楼里传出了一道甚为年轻的应和。
“客官,诚惠三十文。”
老汉挲着双手,眉眼间是讨好的笑容。
“路山,给他结了吧。”
这茶肆建在官道旁,就一个老人带着小儿子维持,许是曾经被人吃过了霸王餐,茶还未上桌,便先要起钱来。
买卖未成,就敢跟着这么多壮汉要账,可见生活也是不如意的很,不然也不须冒这风险。
若遇上脾气差的,挨上一拳,荒郊野外的,又能去哪里说理。
李云渠并未为难他,让李路山先行结算了茶费。
老汉点头哈腰的摆好了茶碗,也便离去。
众人等着茶汤上桌,忽见官道旁自洛城的方向行来一队车马,约有八九人,朝着茶肆对面的一座山上驶去。
“诸位客官,茶来了~”
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提着大桶的茶水,拿着大勺挨个倒茶。
“小二,那是什么方向?”
小二抬头看了一眼,回道:“那是亭岚山。客官是想问那群人吧?”
“哦?那群人有什么说道?”
李云渠本是随口一问,此时倒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见老汉没注意这边,便接口道。
“嘿,那是城里许家的人,这里面可就有个故事了。”
他一边倒着茶水,一边续上了下文。
“许家许员外多年来一直无子,年前又纳了第八房小妾,名叫柳慧。”
“那脸蛋儿,白嫩的能掐出水来,那双大眼儿一眯,能把人的魂儿勾去。还有那小腰,跟截柳枝儿似的,风一吹可真怕折了去。最后就是那蜜桃一样的臀儿......”
“咳咳......”
李路山捂着嘴咳了两声。
“小二,我们可赶着进城呢,你长话短说。”
李家村的一众年轻人正双眼冒光的听得入神,被李路山打断后虽有些不愉,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茶肆小二尴尬的应了一声是,又接着往下说。
李玄阳喝了一口茶水,发现并不是这小二有多么轻浮,而是他摸爬滚打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一群大老爷们,不就得说点露骨俗套的东西,才好拉近距离嘛。
“话说这柳慧过门大半年,肚子也不见半点动静,便急的吃不下饭,不知从哪听说了北城城郊有一座野庙,求子甚为灵验。”
“这位小妾瞒着许员外,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和一个车夫,前去上香。”
“上了几回香后,许员外发现自己的小妾胃口大开,尤其喜欢吃肉食,最好还是没煮熟的半生肉。”
“这等癖好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许员外对这第八房小妾极为宠爱,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同眠时,这柳慧又说起梦话来,皆是些不堪入目的求欢之词,还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许员外不堪忍受,便和她分了房。”
“分房睡的久了,许员外又有些想念的紧。有一天晚上起夜,他抹黑寻到柳慧的房门外,却听到了房里传出些奇怪的声响,除了柳慧的娇喘哀求声外,还有低沉的嘶吼,听着不似人言。”
“许员外只是听了一耳,就吓得汗毛直立,急忙跑去了前院。”
“叫上两个护院后,他远远的站着,让两个护院砸开了房门。”
“当时就见一阵黑风打着旋儿的从房里刮了出来,就听接连‘扑通’两声,两个护院就摔在地上没了声息,直吓得许员外屁滚尿流的拔腿就跑,扑进了柴房里瑟瑟发抖。”
“还是第二日当家主母亲自从柴房里扶出来的。”
李玄阳见他讲得如此绘声绘色,好似亲历一般,知道定是经过了不少加工。
但见这小二讲述的个中情形颇为玄奇,不免也听得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