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武河图的悸动
回到李氏商行,天色已经渐暗。
红日西落,暮霭沉沉。
忙完一天生计的人们开始归家,繁荣热闹的街道也慢慢冷清。
人群聚散,周而复始,似在等待下一个轮回。
东谷县城灯火渐熄,郎朗清月被乌云遮蔽,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季府,听枫苑。
林录癸觉得自己很幸运。
当初养兵观被攻破,身为观主亲传弟子的他冲入师父房中,趁乱偷走了暗格里的所有东西。
虽然金光宗的人一路追杀,但逃到了大余后他又被季元令搭救,保下了一条性命。
这么多年,他一直让季元令往外传递消息,终于在不久前获得了回应。
师父死了,这是好事。
至少不会有人追究他卷宝而逃。
“没了那个老婆子,我一样可以重建养兵观。有了这一城生灵为祭,足够唤醒掩天旗的灵性,恢复一部分威能。”
“只要掩天旗能够使用,就无须再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听枫苑枫林场中,点起的篝火照的四处通亮。
数百具纤细白骨堆叠成的高台上,一杆黑金旗面的旗幡迎风飘扬,发出烈烈声响。
“季元令还真是个好人啊。没有他们季家和城中士绅的支持,我养兵观的门人怎么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渗透入城,呵呵呵~”
林录癸发出一串畅快的笑意,朝着长廊旁的阴影招了招手。
一个面色木讷,身穿黑衣的走上前来,躬身听命。
“去告诉谢师妹,可以开始了。”
“是!”
黑衣人领命退去,身影消失在听枫苑的长廊中。
“谢师妹倒是个人才,不仅能逃得性命,还聚拢了这么多人手。”
“但也要快一点了,可不能让神勾府的人抓到尾巴。”
林录癸看着白骨高台上的掩天旗,轻笑着喃喃自语。
若不是季元令正好陷入泥潭,给了他这个机会,想要唤醒掩天旗,几乎没有可能。
即便正值神勾府巡查之期,他也要行险一搏。
错过了这一次,没有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浓郁的夜色里,两百多个黑衣人出现在东谷县城的街道巷弄中。
他们手持一根根涂抹着鲜血的小旗,按着特定的位置插下,便有一缕黑烟自小旗的顶端飘起,聚向高空。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随着他们的令旗布下,缕缕黑烟升腾,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将整个东谷县城扣在其中。
这些烟雾与夜色相融,即便瞪大了眼睛,也难以察觉出什么异常。
李氏商行,李玄阳背起切玉刀,正准备去探一探季府。
“怎么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李玄阳跃出商行,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夜乌云盖顶,好似正酝酿着一场暴雨,黑压压的让人烦闷,什么都看不出来。
季府座落通南大街,离着城南极近。以李玄阳如今的速度,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站在了季府门前。
李玄阳扫视了一圈,走到高墙边上,轻轻一跃,跳了上去。
“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修建出这么大一片园林......”
李玄阳在墙上看了一眼季府的布置,心中有些咋舌。
马伯见曾经和他说过,季元令救回来的那个人被安置在听枫苑中。
庭院里,抓了一个巡逻的仆役,问清听枫苑的所在,李玄阳便将他打晕,随意扔进了一间房里。
他一路穿过小桥流水,曲折游廊,点着屋檐飘身而起。
真气灌注之下,《三上三下神踪步》让他见识了真气和劲力间的明显差距。
李玄阳运起神行,凌空飞渡,能飘出了三十多丈的距离。
身处夜空,他很快看到了听枫苑枫林场中燃起的篝火,还有累累白骨堆成的高台。
高台之下,一个人影正提着一桶鲜血,围着高台画着诡异阴森的图纹。
李玄阳皱了皱眉。
此人好似在布置什么,但他对武学之外的东西一窍不通,根本分辨不出来。
李玄阳没有多想,一点身下的枫树,拔出背后的切玉刀,合身朝着高台下的人影扑去。
林录癸正在绘制着《大黑天赤血唤魔大阵》最后的阵纹,忽然见有人从漆黑的夜色中朝他扑来,心下顿时大惊。
“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林录癸将手中的血桶朝来人一抛,往后退了三丈,仔细打量着对方。
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少年人,手中提着切玉刀,面目俊朗白净,在他得到的神勾府情报中,没有一人可与其对的上号。
“李玄阳......”
他瞥了一眼切玉刀,忽然想起了季元令这段时间以来念念不忘的名字。
那个从山脚下李家村走出来的少年,也是一手促成了现今局面的人物。
“原来是你。”
林录癸嘴角勾了勾。
“真是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顺手料理了你,也算我偿了季元令那个蠢货的愿望吧。哈哈~”
他发出一声轻笑,伸手在心口一按,一层内甲在外衫的遮掩下,逐渐布满了他的周身。
李玄阳在空中一个折身,避过了林录癸扔来的血桶,忽然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悸动。
那是一股深沉的渴望,就像燃烧的火焰,炙烤着他的心神。
“武河图......”
李玄阳无心去听林录癸在说什么,此时的武河中,正卷起了滔天水浪,激荡着无法平息。
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武河是如此汹涌,冲击着虚空震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儿?”
武河图是他的根本所在,无论出现任何异动,对他来说都是大事。
李玄阳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把眼神从林录癸的身上转到了白骨高台。
高台之上,黑金旗面的大旗牢牢牵引着他的心神。
“是这面旗?”
他心中一动,朝着白骨高台纵身而起。
“想夺旗!”
两人离着白骨高台差不多远,林录癸见李玄阳看向了旗幡,轻斥一声后猛然朝着他扑去,将他截在半空。
李玄阳举起切玉刀一劈,想要将其逼开。未料林录癸不闪不避,伸手直面了这一刀。
铿~
林录癸袖口崩碎,露出了底下薄如蝉翼的流光内甲,人在半空借力一跃,落在了白骨台上。
“呵呵呵~就算你现在拔出了掩天旗,也已经晚了。城中的大阵早已布好,现在差不多该发动了。此处只不过是接引阵法提炼的性灵气血,就算被你毁掉,这座县城,也是救不回来的。”
李玄阳对所谓的大阵一无所知,但听到林录癸的话,也能大概明白一些。
“你们,在血祭整座城池?”
他心中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错,你很聪明,但没有用,你救不了任何人。”
林录癸轻笑着说道。
刚才硬接了李玄阳一刀,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一直在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费尽心血炼出的内甲,居然会差点挡不住眼前这个少年的刀。
“这李玄阳竟然如此难缠,若不把他骗回李氏商行救人,晚上的行动定然会功亏一篑。”
没有掩天旗镇压调理大阵,靠着城中那些连冲虚境都不到的门人,绝对发挥不出《大黑天赤血唤魔大阵》的威力,最多迷惑百姓的心智,让他们陷入混乱。
可他最重要的阵纹还没画好,就被李玄阳打断了进程,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你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这可是近二十万条人命!”
李玄阳握紧了手中的切玉刀,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杀了眼前之人,还是回去救下李家村众人。
“欲成大事者,又岂能在乎这些野草的性命?难道你登山的时候,会过问被踩在脚下的杂草的意见吗?”
林录癸说的轻描淡写,但心底却多了几分焦急。
此刻的县城之中,早已睡下的百姓一个个都陷入了噩梦里。
他们睁开了眼睛,像梦游一般从床上爬起,走出了屋门,来到了街上。
就连七八十岁的老人,也颤颤巍巍的扒拉着起身,无神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