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梨花园

“满树梨花”是梨花园的禁地，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所以当一众花汗衫老头老太太啪啪鼓掌时，多少也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满树梨花”怎么就开放了呢？

果然，没过一会儿傅延就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俊朗的年轻男人眉头紧锁着，像是要吃人一般死盯着台上的一众角儿们。

他的眼神实在瘆人，台中轻纱掩面的姑娘被傅延盯得全身发麻，强装镇定地摇着水袖继续唱着。

忍了又忍，傅延终究是没忍住，把面前的桌子拍得梆梆响，瞪着台上的角儿们怒发冲冠。

“唱唱唱！还有完没完了啊！我有没有说过这个台子不能唱戏？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吗？你们觉得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傅嫱人呢？看我不弄死她！”

台上的其他人都被他的一通连珠炮大嗓门吓得停了唱，满场除了傅延怒吼的声音外鸦雀无声。

那个年轻的闺门旦抖了下水袖，侧着身子不敢看傅延，垂眸有些心虚地弱声道：“你先不要在戏场上吼叫。”

还教训上他了？也不看看这儿是谁的地盘！

傅延怒气上涌，又不好欺负一个小姑娘，于是憋得额上青筋直跳，冷笑一声，一脚把面前的凳子踹飞到墙上，发出惊天巨响。

场上的观众尽是些老头老太太，工作人员怕他们被吓出个好歹，但傅延是这梨花园的老板，总不能把他赶走，于是悄悄地打手势让观众们跟着他离开。

台下的老观众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台上大概是新来的闺门旦，还不知道这梨花园的规矩，所以擅自在这“禁地”唱起了戏。

唉，傅小少爷这么暴躁的脾气，那姑娘恐怕是要受委屈了。

那边傅延心里有火，余光瞟到倒在地上的凳子，火气更旺。

——这些是初建梨花园时，他专门找人定制的桌椅，凳面桌面上都绘着精美的梨花，栩栩如生。

他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讨某人欢心，人家却毫不知情，他未免也太窝囊了！傅延抬手就想掀翻那碍眼的桌子。

这时那个旦角儿无奈地叹口气，终于取下面纱，转过身看着他：“傅延，你什么意思？今天非要砸了梨花园不可吗？”

眼看傅延的手都抬起来了，他霎时间愣住，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没想到刚刚还在心里念着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江晚梨亭亭地站在台上，眉目清淡纤巧，眸中含着水光。

傅延滞在半空中的手犹豫几秒后，还是讪讪地收到了唇边，掩饰住上扬的唇角，然后装模作样地清咳了声，强自挽尊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江晚梨下台走到他身边。

看着他孩子气的别扭侧脸，想起不久前傅嫱对她说过的话，又想起如今的梨花园，江晚梨不由得心下一软，声音更轻软。

“阿延，你知道梨花园为什么叫梨花园吗？”

废话，我是老板我能不知道吗？

可是傅延没有说话，反倒是耳朵渐渐红了起来，最后还是江晚梨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我不知道”，她缓慢而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

傅延这次是真的傻了，他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含笑的江晚梨。

傅延是出了名的爆脾气、不好惹、爱记仇、锱铢必较。

戏班其他人被刚刚还暴跳如雷的傅延吓得心惊胆战，没想到江晚梨轻浅的几句话就将傅少哄得像只被顺毛的大狗，他们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姑娘谁啊？”有人偷偷议论道。

“你新来的吧？不知道梨花园是傅少为他初恋创的？好像说是个叫做小梨花的闺门旦”，戏班里的老人努努嘴道：“估计就是这位了。”

什么唱词戏曲，傅延其实压根听不懂。

他是为了江晚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