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NO.94：普通人
再昏暗的光也掩不住薄荷眼中亮晶晶的好奇。
她打量着狭小街道里的店铺，虽然在寒季也有不少的虫子在绕着店门口飞。里面有星星两两的人在吃饭，洛克烊低声对薄荷说：“别盯着他们一直看。”
“对不起。”薄荷小声说。
“别道歉。”洛克烊拉着她快步走。因为薄荷的长相，所以在路上已经有人投来了打量的目光，这让洛克烊浑身不自在。
再走几步，在便利店门口，一群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揣着手蹲在店门口，小声地闲聊着。
“……”薄荷用余光偷看着他们。洛克烊给她解释：“这是在等临时工的活呢。”
“哦。”薄荷似懂非懂地点头。洛克烊说：“他们都是那种赚一天钱，然后找个地方随便吃随便睡，接着再找活。没有目标，也不期待明天。”
突然有些心酸，薄荷挽住他的手臂问：“你是不是也过过这样的生活？”
洛克烊没回答她。
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前走。
薄荷忽然觉得奥格里维真的太大了。大到有很多未知的角落，她根本不知道。
“进去啊崽崽，没什么好看的。”洛克烊掐灭烟扯着她进超市。他知道薄荷在看站在街边抽烟的女孩，她们就是洛克烊最为心痛的一类人。
这时候天依旧很黑。
薄荷推着手推车往里面扔着东西：“阿烊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不喜欢。很危险。虽然我知道，这里的人全站出来都不够你练手的，但我还是害怕你离开我的视线。”洛克烊想起了桃兹。他当年也常常跟桃兹说，不要来这种地方，但桃兹还是跟在这里认识的一个男生走了。
薄荷把一些零食和熟食扔进了推车，“阿烊你一定要干翻你的对手，然后你就会得到一笔奖金，我就能去打牌了……”这里的超市除了商品有些乱，跟其他地方的超市没什么不一样。
“还有奖金？”洛克烊有些吃惊。看到他的样子，薄荷就知道，普利顿一定吞了洛克烊的奖金。
“有啊，还不少呢。”薄荷说。“普利顿这个家伙……你等着，我一定帮你把钱要回来……”
洛克烊低头把薄荷拿进车里的熟食拿出来放回货架上，“我并不在乎。你也别生这个气……你记着别买这种超市里的熟食，一般都有些问题，吃了会食物中毒的。”
薄荷指了指收银台后面的烟，“烟可以买吗？”
“别买这儿的烟。你都已经抽烟有害健康了，还不抽点好的吧。”洛克烊把一些能量棒和补充营养的药片放进来推车里。想想自己最后好像没怎么牙疼，为了避免猝不及防，他还是拿了一瓶止疼药。
“阿烊我喝这个，柠檬胡椒气泡水。”薄荷拿着一大瓶饮料说。洛克烊只是瞟了一眼，便让她放回去：“这个是打折商品，优惠券不能抵消。换一个呗，这味道看着还挺奇怪的，一看就不好喝。”
薄荷特别好说话地点点头去换饮料。两人结账时，洛克烊叫薄荷掏出优惠券，她莫名地有些激动。
“……一共十六金，抵消之后八个金。”收银员嚼着口香糖，打着哈欠。
“哇～～”薄荷两眼放光，“直接折扣了这么多？！哇——————好有意思～”
洛克烊耐心跟她解释：“因为这是帝社专门为穷人弄得。让穷人买报纸，得到优惠券，然后用优惠的价格买下商品解决温饱，又让穷人看了报纸，提高了文化，这一举两得啊。”而薄荷不知道，他俩的消费在这种超市里已经算是“天价”了。
“这个真是太酷了！谁搞得？”薄荷蹦蹦跳跳地出了超市，跟她平时高傲冷漠的样子大相径庭。洛克烊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裘尔搞的吧……”他看到薄荷兴奋开心的样子，不禁暗自感叹，她真的好容易开心，也好容易满足。
出了超市，就看到街边不少的人蜷缩着睡觉。天气很冷，他们的样子不知是死是活。
“崽崽快走，别逗留。”洛克烊拎着东西催促着薄荷。“这里到底是有些危险……这里的人没什么底线，所以做事不会考虑后果，做了就做了，大不了就是死。这里最畅销的就是烟、酒和彩票了。这就是低欲望人群。”
薄荷想起了那篇关于洛克烊的报道，“不对，现在还有很多人在模仿你。模仿你的穿着，模仿你的风格~”洛克烊无奈耸肩，“模仿我……那是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岂是这么容易就走上来的。”如果薄荷对他没有那么喜欢，他现在已经是冰河里的一具死尸了。
薄荷接话：“对，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是。”洛克烊回答。
“你本来就跟他们不一样～”
“没错。”
“你天生就不属于平凡~”
“可不是吗。”
薄荷突然指着街边的油炸摊子：“那你给我买一根炸香肠。”
“……”洛克烊汗颜加失笑了一下。“不是……这个我回家也能给你炸，这里的不干净，你看这是香肠，其实里面都是淀粉——————”他拉着薄荷走，但薄荷很倔地挣扎着不走，“我就喜欢吃这种纯纯的炸淀粉肠，多一点肉我都不喜欢。”她上次在跟洛克烊逛夜市的时候吃了一次，就彻底爱上了这种纯垃圾食品。
“你贱不贱啊——————”洛克烊又忍不住笑，又不想妥协她。“你真的是贵族小姐吗————”
薄荷说：“我不是贵族小姐，我是你老婆……”
“哈哈哈，你真的是，唉——————快走……”洛克烊本来在拉她，突然瞥见了墙角的一个年轻的男孩。他缓缓放开了薄荷的手，在放手的一瞬间，薄荷立刻冲向了油炸摊子。
街灯几乎照不到的墙角，一个男孩正蜷缩在墙下，用勺子把几片药磨成粉末，跟烟丝混合在一起，点上抽了一口。
只是抽了一下，下一刻他鼻子里流出了能量液。他狼狈地捏着袖子擦着。
“别一下子搞这么多量，你的压脉胶管呢？”洛克烊站在他面前问。男孩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从破旧的包袱里找出了胶管。洛克烊半蹲下帮他紧紧系在手腕上，“压着脉，这样你体内的能量液才不会爆掉，不然你七窍都会流出能量液的。”
男孩微微喘气，他看着洛克烊，依旧没有说话。
洛克烊眼神冷漠地看着他，而后站起来不再回头地离开了。
“啧，你真是一点都不听话。”洛克烊看到薄荷正吃着炸香肠看着他。薄荷问：“你刚才对那个男孩……是什么意思啊？他在干什么？”
洛克烊点烟，抽了一口：“那是一种安神的止疼药……但会产生依赖性，而且过量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他低头，躲避着薄荷的目光。而薄荷不再问洛克烊了，她知道洛克烊一定有一段让他很难受的过往。
难受的程度肯定超过了失去父母的程度。
薄荷上去挽着他说：“老公，我这个月一定不再跟你犟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你的吧。就一个月？”洛克烊被她逗笑，薄荷认真点头：“嗯！真的！这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不听你的话，吃完这根肠，你说啥就是啥。”
洛克烊问：“这个月还有几天过完？”
“一天。”
“我去你妈的——————”洛克烊追着她作势要修理她，薄荷笑着逃跑。两人一前一后地跑，笑声在死气沉沉的街区里十分格格不入。
天上落下了雪花，纯洁的颜色欲把这一片混乱的地方覆上。
这里的人，从生下来就开始拼命的活着，不过是为了当一个普通人罢了。
“神明啊，明天就是星洲大赛了，洛克烊不训练，还跟薄荷在特临木区到处跑？”普利顿上完网对维斯吐槽。“他俩可真是有闲工夫，喝了一晚上酒还能去玩一天，都被人偶遇了……”他正坐在车上，往李查普曼家去。
维斯趁着等红绿灯时，低头回复消息：“这不是挺好的吗，洛克烊不训练，状态不佳输了比赛，对你岂不是好事。”普利顿想想也对。“那就祝他输得一败涂地吧。啊，你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走吧。”
维斯说：“好的长官。”就算休息日普利顿用他也十分顺手。
普利顿下车后，深吸口气，看看李查普曼所住的公寓楼，莫名有些压抑。
“长官……”普利顿有些紧张地打开虚掩着的门。
一股奇怪的味道袭来，好像是燃烧蜡烛的味道，又像是烧焦了的味道。
屋子里面没开灯，窗户紧闭，普利顿根本看不清四周。
李查普曼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看到，我也不会让你来家里。这不是很方便，就不请你来坐了。”
“不会……不会……”普利顿巴不得快些走。
李查普曼说：“门口有你要带走的东西，无论如何你不能让荒原窟的调查事件接着进行下去了。”
“好……好……”普利顿忍下双手颤抖，拿过门口的袋子。李查普曼接着说：“你要知道，等我当上了区长，我第一个就会提拔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普利顿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他很识相地不敢在这里过多停留。唯利是图的人往往是最好的帮手。
等到门关上，房间内突然亮起了烛火。
在房间中间的地板上，被白漆画上了同心圆的图案。李查普曼坐在中间，机械性地扭动了脖颈，他的眼中不像是人有的神态温度，而是一种近乎兽化的冰冷无情。
「滴滴」
他的通讯器响了。
「嗯。」李查普曼没看号码，他闭上眼接听，好想知道那边是谁。
「我希望这次一次性成功。不要再横出像洛克烊这种麻烦人物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上次是普利顿惹出来的事，所以这次，我叫他去解决。」李查普曼微微勾起了嘴角。
寒季就算是白天也是没什么光的，阴冷的天空下，赛场内的投光灯格外刺眼。
在此起彼伏的喧闹欢呼中，洛克烊站在场边热身。无数的闪光灯和镜头下，他被一览无余。
“转眼又是你的比赛，但只剩下我了……”珂里桉给洛克烊递水。只有它一个狗在赛场边的家属区，薄荷因为是评委，所以不能跟它一起在这里。
而当初跟它在一起的麦杰和贾拉，一个在费加城监狱，一个永远离开了。
“别难过。留点情绪给一个会儿输了比赛的我呗。”洛克烊语气玩笑，似乎是看出来珂里桉的情绪，他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它。珂里桉冲它摇头：“你不会输的。”
洛克烊摊手：“别这么笃定，我一直都没打算多出名，我也没打算赢。我只想当废物。”他一直是一只不得已被推上了高台的废物。
“……我再检查一下你的机甲。”珂里桉说。
「————这里是星洲大赛的现场！！」
解说员高声介绍，让全场沸腾。
洛克烊心里有一丝控住不住的紧张，可能是现场的气氛太逼他了。
「这一场比赛在赛前可谓是万众瞩目，毕竟我们迎来了星洲大赛自开赛以来唯一的特临木区选手洛克烊！！」
赛场上一片欢呼。
坐在观众席上的艾尼白好像在发呆，尼考特在她旁边喝了一口饮料，把爆米花递过去：“怎么了，放轻松，洛克烊会赢的。”
“不是在担心他……”
“薄荷在裁判席。”尼考特回答完，不再搭理她，把爆米花塞到了她手中。
「————而我们的洛克烊，要遇上的对手是排名第三十五名的杰米·泰巴伦！！」
泰巴伦是加拉门区人，在体型上胜过洛克烊太多。
洛克烊在赛场对面看到魁梧的泰巴伦，想起了自己这两天又烟又酒还不禁欲。他只求自己一会儿别被修理得太惨。
拍开了机甲臂环，瞬间他的身体被机甲包裹，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洛克烊有些感慨。
裁判席上，薄荷低头回复着卢科林的消息。
「我今天真的来不了了，要上课，但我会带着班里同学一起收看的~」
「嗯呢，教授快开始了，我不能聊了。」
关闭通讯器，薄荷坐好。
一旁的哈珀小声问她：“你会紧张吗？”
“不会。”薄荷言简意赅。她知道洛克烊八成会输。他又没有准备，又不想赢，完全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情去的。
哈珀接着问她：“为什么？”
“啧。”薄荷瞪他一眼，哈珀不再跟她搭话。
一声哨音，比赛开始。
全场沸腾的声音更上了一层。
泰巴伦朝洛克烊冲来，洛克烊一个侧下滑躲开了他。
「唔？现在我们都看不懂洛克烊是什么战术了……他好像并不急于出手？」
薄荷捂住嘴避免自己笑出声。虽然洛克烊每件事都很消极，但还是会全力以赴。
珂里桉攥着爪子，正紧张地看着比赛，突然，它敏感的嗅觉闻到了一股燃烧的味道。
“嗯？着火了？”它顺着味道往后台跑。
无人的后台，普利顿手中燃着一团蓝色的火焰，随着火焰的燃烧，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出了他的手心。
“啊——————”
在这边的赛场上，洛克烊在躲避时一个趔趄，被泰巴伦抓住，直接一个抱头摔被重摔在地。
场上集体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