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散魂
裴度御剑迅速让自己远离这处危险的区域，由于离得太近，后面的天池水几次要舔舐到裴度的剑尖，好在都被他惊险的躲过了，并慢慢与之拉开了距离。
在飞出一段安全距离后，裴度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心道这夏川不应该当什么数术派的掌门，反而应该开山立派。
飞了一段距离后他与陆星如她们汇合，这里已经快便到北海的边缘处了，再往后便渐渐能看到零星的村庄了，那里过去之后便是人口聚集的城镇了。
陆星如转身看着身后奔流的水，天池里的水带着天池下蕴藏的北海海水，连成一排形成一望无际的数丈水墙，席卷着巨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正倾泻而下。
陆星如在地面画出一条线，“只能到这里了，这是最后的底线”
修宁看了一眼这里离身后最近的村庄还有一里的距离，即便是结界后移也还有后退的空间，当即便在陆星如画下的那条线的沿线上打上法力柱，“凭我们几个应该拦得住吧”
陆星如一笑道：“堂堂天魔教的教主天不怕地不怕可不会说这么没有信心的话”
修宁道：“知道了”
裴度也道：“我和你们一起”
三人打下法力柱后，结界甫一张开，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海水，由于海水此前一直在运势之中，中间没有卸过力，因此乍一撞击，带来的冲力十分强烈，三人不约而同受到严重的内伤，但无一人显现于面中。
张福星照顾着钟灵毓，与派中的弟子道：“分一队人快去通知附近村庄里的村民，不要收拾细软了，赶紧从这里撤离”
陆星如道：“收拾细软的时间还是有的，可别小看我们了”
张福星面上十分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逞强，但只是催促着弟子们快去行动，一队弟子走了，他继续发号施令，“另一队弟子随我一起加强这里的结界，拦住海水”
如此凶猛的海水，如此强大的自然力，令众弟子都望之色变，张福星也不强求他们，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找人照顾好灵毓”，话毕，自己便在结界底下随陆星如他们一道加强结界。
没过多一会儿，左边余光处便见钟灵毓也跟了过来加强结界，他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钟灵毓道：“表兄不是好人，若是没有成功拦截住这处海水，你死在这里，我一人回去，余生我又如何心安”
张福星知道劝不住他，便只得由她，但同时他更是坚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这处结界。
一些人因为畏惧大自然的恐怖力量，默默离开，然而在结界面前支撑的人谁也没有出声呵斥，毕竟这只是个人的选择，只是并非所有人的选择都一样罢了。
欣慰的是还有一部分的弟子没有离开，他们在经历向生还是向死的选择后还是加入到了守护结界的队伍里来。
结界得到法力的注入，比刚才更加坚挺了些，海水再次蓄势，他们即将面临海水的第二次撞击，一个翻天的浪潮打来，结界便随之一动，就好似延展性极强的泡泡，以柔克刚应对汹涌的海水。
北海之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结界，有几次恰好打在结界薄弱处，虽然结界是柔的，但是所受力道之强也逐渐开始有了裂痕。
张福星抬眼见他上方的结界开裂，抬手将符箓掷出到那裂痕处，就这样修修补补，勉强支撑住了这一轮的攻击，海水慢慢减势，可势头并未停歇，只是在蓄势而已，结界不破下一轮的攻击只会更加猛烈。
修宁想到了一个办法，转眼示意陆星如，可是她却摇了摇头，“你刚刚受了重伤，虽然温玉回归你体内，但还非全盛之势，若是采用那种凶猛的方式，轻则你自己的内力耗尽，重则则有性命之危”
修宁道：“若是能护下这身后这些人的家园也算是值得”
温玉归于体内的修宁，比之以往多了一分温润柔和，既然他觉得值得，陆星如唯有与他并肩而行，“好，我陪你”
二人运气施法期间，下一轮的海水又蓄起了排山倒海之势，带着自然界最原始的能量倾泻而来。
这一次甫一撞击到结界之上，与结界接触的那一层水面便瞬间形成了一层冰壳蔓延了出去，由于海水的体量太大，寒冰难以冰封住接踵而至的海水，随后而来的海水带着巨大的推动力顶着前面的冰壳。
修宁和陆星如勉励支撑结界，他二人无一不是嘴唇泛白，周身泛着寒气，这次他们身上的寒气连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
陆槐安看着妹妹还有其他众人这般辛苦，而自己只能站在他们身后干看着，恨不得自己当年也随着妹妹去了龙剑派修炼。
陆星如察觉到陆槐安的不安，还以为他是作为普通人，看到这样惊险对抗的场面而产生的不安，安慰道：“哥哥，别担心，我们都有要守护的人，所以一定可以守护住的”
裴度听到陆星如的话有些动容，他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眼身旁的人，看来他注定还是要应进入北海时给自己算的命，可在那之前，他也有要守护的人。
此时冰壳出现裂口，连着结界也岌岌可危。
修宁再次施法，冰壳之后的海水瞬间被一股寒力所冻结，这一下可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念而施出的法力，法力使的太强，以至于己身也受到这法力突然空出的反噬，周围与他临近的弟子身上瞬间染上了寒霜，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更别说他这位法力源头的人得遭遇多大的冲击。
不过这一次施法非常有效，海水攻击之势暂时止住，趁着其势头稍弱，裴度悄悄施法，一股华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陆星如见之，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她知道这是什么法术，急呼道：“裴度你不要命了”
裴度只是温和一笑，“你们都可以不要命，为何我不能”
陆星如急道：“这不一样，你这样可是会魂飞魄散的，若真如此，逸然的事我便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裴度笑笑，“我知道你不生我的气了，那样我也就心安了”，他稍稍抬抬自己的左手腕，淡然道：“夏川做的，他是下毒的一把好手，以至于我都怀疑当年宴会之事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不然酒中之毒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
陆星如心中愤恨，没想到刚才夏川搞了这么一出事来，但还是不甘心，“一定要如此吗？”
裴度释然，“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还挣回了声名”
陆星如忍住悲愤，既然裴度已经决定了，那么她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牺牲白费。
待开始有雾形从裴度周身蒸腾而出的时候，便知是他的魂灵出窍了，接着他留下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若你们能成功阻止这里海水的决堤，别忘了帮我把魂灵收集起来”
陆星如含泪点头，裴度将自己的魂灵抽出，为结界的法力桩加固，魂灵之力乃是精纯之物，加渚在任何法力之上都会使之更上一层楼。
法力桩得到加强，无论是结界之力，还是其上的冰雪之力都瞬间得到加强，北海之水被冰封更甚。
陆星如和修宁一鼓作气，将其后还未被冰雪之力覆盖的北海之水尽数冻结，刚刚还波涛汹涌的海水逐渐变成了眼前一块巨大的方正之冰，众人虚脱般的从支撑结界的前线落下来，坐在雪地上仍是惊魂未定。
陆星如第一时间接过裴度飘落的身体，这具身体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只是一具空壳，他的魂灵尽数扎根于结界的法力桩里，海水已经被冰封住，结界可以撤下。
她支撑着脱力的身子，从法力桩里寻找裴度的魂灵，却有一人比她的动作还快。
张福星当先一人在法力桩里寻裴度的魂灵，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趁着魂灵还没有脱体太久，而且还是在冰雪之地散开，收集起散魂要容易些，唯一的一点就是动作要快”
刚刚落地还没有喘息的众人转眼又加入到寻找魂灵的队伍中来，值得欣慰的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就收集齐了裴度的魂灵，通过聚魂法将它重新安置在他的本体里。
陆星如道：“这样待子时勾魂使来的时候，你便可完完整整的随他走了”
待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里的冰会慢慢化掉，一点点回到原本的位置，不会对周围的村庄形成威胁。
在北海的这几日实在是太过漫长了，陆星如和修宁瘫倒在地上，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从踏入北海的地界以来，时间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明明不太长的时间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也发生了很多事情，让陆星如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间都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她躺在雪地上，感觉到周边刺眼的光芒慢慢退却，金色消失，一轮清影逐渐洒在了雪色之上，夜风卷起旁边躺着的裴度的衣衫，陆星如侧目看他，只见他眉目紧闭，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眼，她像是与老友告别一下，“要走了吗？”
旁边的人只是安静的躺着，没有回应，看不见的空气卷起风在他的周围盘旋，就像是临行前的告别，陆星如知道这是勾魂使已经来了，他的魂灵在做最后的告别。
再一息后，周围的风也停滞了下来，这回他是彻底的离开了。
陆星如心道这一路走来，原本周围是很热闹的，但到最后，无论是喜的、乐的、恨的、怨的，最终都没有长久，不知什么时候就走散了。
张福星已经清点好教中的人了，他带着他们过来，朝裴度所在的方向，微不可见的颔首，“此地已经平复，我们这便准备走了”
钟灵毓也和他们一道：“问道：“龙剑派的掌门和执法长老都已不在了，各大仙派的掌门死的死、伤的伤，还不知道以后仙派会怎么样”，她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一眼修宁，转而问道：“陆姐姐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了，之后会怎么样，这些事还没来得及考虑，应该先去看望我的父母，然后再找个洞天福地继续修炼吧”
张福星看似不经意道：“各大仙派现在不是群龙无首，就是继任者资历尚浅，这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机会也是危机，各大仙派极易陷入明争暗斗的纷争之中，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站出来服众，便能极大程度避免修仙界可能产生的混乱”
陆星如道：“你们的考虑很有道理，不过张少主年少有为，乃是修仙界的奇才，这个角色怕是非张少主不可了”
张福星似乎对陆星如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淡淡道：“鄙人才疏学浅，且少年时遭劫，难以在修仙一路上有大作为，不论是修仙还是修身我都差的很多，这件事希望陆姑娘和修魔尊好好考虑一番，若你们能考虑清楚，也算是修真界的服气了”，说罢，他也不等陆星如回复，便先带着教内弟子告辞了。
陆星如转头看向修宁，“你怎么想？”
修宁双手垫在后枕上，“仙道如何我可不感兴趣，但是只要有我在，魔道就不会出乱子”
“这事恐怕还非你们两个莫属”，魏如岚走过来道。
“为何？”，陆星如道。
“别说你想不清这其中的关窍”，就连长青道长也如此说。
但其实陆星如不是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明白而已，从前仙派的掌舵人是龙剑派的道广和道通，而如今他们两个都死了，跟随他们的数术派掌门、丹鼎派掌门、灵咒派掌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一直与他们不算对付的正阳派掌门，仙派于是没有了主心骨，更何况还有魔道的存在。
所以结果便可能是要么魔道力压仙道，成为修真界的主宰，要么便是魔道志不在此，由着仙派乱斗元气大伤，无论怎么看，都好像是魔道更占便宜一点。
也唯有她如果能够支撑仙界的话，以她现在的实力，定是高于如今各大仙派的掌舵者，也便无人会有异议，而以她和修宁的关系，魔道也不会趁火打劫，这是对仙魔两道来说最好的办法，只是那样对她来说便不自由了，她有些无奈道：“非要这样不可吗？”
魏如岚见她还有犹豫，说道：“遍寻修真界也只有你适合这个位置”
“我可是被逐出龙剑派有辱师门的孽徒啊”，陆星如自嘲道。
魏如岚道：“是龙剑派配不上你”
陆星如摇摇头，她并不这么认为，她不认龙剑派，可不能不认师父，龙剑派毕竟也有师父的心血，所以她对龙剑派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我需要些时间考虑”
魏如岚道：“这是当然，不过我相信以我认识的你最终还是会选择那一条路的”
“那我倒是希望我与你认识的陆星如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