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7.最初的异端...?
在肉体破碎的闷湿响声中,机仆的持剑手臂掉在了地面上,而它本身也被卡在了栏杆当中,暂时无法动弹。
安格隆躲开了圆锯的又一次横劈,接着用剑砍向了机仆的腿。剑锋切开了管道,肮脏的液压油从其中喷出,机仆瘫痪在了原地。它试图用最后的惯性和安格隆近身,拖着残破的手臂尝试用圆锯砍到原体。
紧要关头,安格隆径直把剑刺入了机仆体内,在其中四处乱搅。机仆发出尖锐的机械喘息声。牙齿疯狂地打颤,它使出最后的力气拼命站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挪移着。
锯片又旋转了几秒钟,接着停了下来。随后,机仆头部传感器的亮光熄灭了。
安格隆继续将长剑在机仆体内旋转了几下,发臭的体液和黑血顺着剑刃流淌而出。紧接着,就和战斗机仆在启动时一样突然,原体面前的这个生物机器唐突地瘫软了下去,从极具威胁性的杀戮工具变成了一袋子烂肉。
安格隆把武器从机仆的身体中拔出来,失去了支撑的机仆发出一阵骨头断裂的响声,轰然迎面倒在了地面上。安格隆将将躲开。
有那么一会儿,他在心脏奇怪的双重节拍中迷失了自己。但是,随着威胁的消失,原体体内的激素含量开始如同潮水般下降,安格隆感到笼罩着自己的思维的红雾逐渐褪去。
他低头看着那具战斗机仆的残骸,在周围的地面上,血与油与组织液流得满地。
在残破的人体与机械当中,回荡着的灵魂哭嚎声让安格隆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让这个可怜的灵魂得到了解脱,但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是战斗药剂的注射,还是他在杀死机仆时使用的手段,都给对方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安格隆抬起了自己的双手,让武器无意识地落在了地面上。他看到五指上沾满了机仆喷溅而出的机油与血液,这污垢仿佛穿过了他的皮肤,渗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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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安格隆颤抖地说,“我不再是我自己了。”
罗格·多恩张开了嘴,想要指出并斥责这种软弱,但他随即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安格隆的战斗动作在脑中快速回滚,多恩意识到,从战斗的一开始,安格隆怯战的原因并非他被机仆的武力所恐吓,否则他便不会做出一连串的、在恐惧之下完全做不出的躲避动作。
他不想和机仆战斗。他不想去杀死面前的这台机器。
如果,安格隆认为机仆不是机器呢?一个想法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多恩的思维。
如果他的灵能感知,能够感受到机仆内部残存人类意识的痛苦,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告诉我,”多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尽管他也不确定这种尝试究竟有没有成功,“你为什么不愿意战斗?你所面对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那台机仆已经不是你的同胞,它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思维的奴隶。”
安格隆摇了摇头。
“不...我能,我能听到有一个灵魂被困在那具躯壳当中,它无时无刻不遭受着折磨。我不敢和它战斗,因为这会让尖叫变得无法忍受。”
多恩霎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是一个灵能者,无法想象那些拥有窥视亚空间之眼的人们的感受;他同样自认为不是一个怜悯之人,一旦被他认定为杀无赦的对象,直到对方倒在血泊中之前,他都不会对于自己杀戮对象的所思所想有过多的猜测。
一阵无言之后,他只得回归了自己最为原始的行为方式。
说出真相。
“你不能一直这样,安格隆。战争是你的命运,你的天命,你注定要为了人类在银河中杀戮,你就是帝皇的死亡天使,我们都是如此。在这场你必然面临的宏大战争中,你不仅会面对高度智能的异形,还需要亲自屠戮那些拒绝臣服于帝国的人类文明。”
因维特人冰川棱角般凌厉的眼神死死锁定在了安格隆身上。
“你必须能够战斗。”
...
“不。”安格隆说。
“你说什么?”多恩的声音高亢了起来。
“我说‘不’,兄长。”
“我认为,”多恩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链锯剑上飞旋的锯齿,“我已经充分地向你告知了你生来便背负的义务;我认为,这之中并不存在任何的理解失败与语义偏差。”
“我做不到,多恩!”安格隆的声音同样抬高了,幼小的声带爆发出了比自己的兄长更高亢的音色,已经近乎于绝望中的尖叫,“我无法面对那些尖叫...它们的痛苦...它们在我的脑子里!”
“那就克服它!”多恩咆哮道。“你是全银河系中二十个绝无仅有的存在之一,这是你必然能做到的。这是你生来就为了能做得到的!”
“生来,生来,生来...你说得好像我的命运已经被什么人写好了一样!”
“我们为了服务人类与泰拉至上的帝皇,这就是基因原体和他们子嗣的使命。”
“那我就弃绝这伪帝!”安格隆尖叫道,“我——”
“注意你的言辞!”多恩低吼着,“帝皇是——”
“我偏要说!你总是在歌颂他,歌颂这个泰拉之上的帝皇,一个我和任何努凯里亚人都素未谋面的统治者。现在,你要我无条件地、不加任何辨别地全盘接受他的伟大,并用我的一生为他服务。倘若这真是这所谓帝皇的要求,那么他就是一个暴君!一个独夫!一个僭主!我绝不会对他屈膝!”
山阵号上的空气凝固了。对峙当中,他们中没有人意识到,安格隆抢先来自诺斯特拉莫的赛维塔接近三个世纪的时间,第一次说出了【伪帝】这一词语,尽管他暂时还没有产生将其诛杀的想法。
罗格·多恩陷入了逻辑的死局当中。
他认为,自己已经将一切应当讲述的事情都告知了自己的小兄弟,大远征的理想,银河的黑暗,人类的命运,但是,为什么?
倘若是外人以如此亵渎的言语诋毁他的父亲,因维特的磐石必然会少见地让对方血溅当场。然而,这是安格隆,他负责教导的兄弟,他的学生。
为什么会这样?
极其罕见的,多恩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径直走出了训练中心。
在走出大门后,一股无名的冲动涌上了心头,多恩觉得自己需要,需要...
第七原体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全力挥出的右拳打在了走廊中的一根立柱上。在动力甲的力量增强下,这根装饰用的大理石立柱轰然破碎,碎石纷纷扬扬散落在了有序运行的战舰走廊当中。
“aieee!”“aieee!”
“aieee!”“aieee!”
路过的山阵号水兵和军官在目睹了基因原体的滔天愤怒之后,纷纷不由自主地大声激烈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