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劳心者治人

整整五百匠户和安西商队需要一起跨越五千里的距离从长安抵达龟兹。

不光是人，这次张云飞发了狠，既然上了这条贼船，那么做事情就要做绝，他不光是以自己多年的经验挑选了最适合安西工业布局，手艺最好的五百人，连带着把他们每人用惯的工具，模具全部打包带走。

工业化这个新名词还是李弥讲给他听的，张云飞觉得有理，逢人便把这词挂在嘴边。

在李弥的上下打点和张云飞的臭脾气脸红脖子粗的争取之下，整个将作监都无人敢拦，玛德走就走吧，拿就拿吧，反正这个瘟神算是送出去了，损失点工具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看到作为少府少监的李岫都乐呵呵的袖手旁观，时不时的还问问这个要不要，要的话也搬走？

豪横，李弥算是见到了一个无所畏惧的楞种能做出多豪横的事情，张云飞人憎鬼厌的人设在这一刻发挥了利益最大化。

灞桥送别，众人挥泪别离，李弥带着两千多批骆驼马匹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此情此景也让长安的百姓叹为观止，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两千多头骆驼的队伍从日出走到城门关闭才堪堪走完的壮丽场景也是让人不得不赞叹。

安西的老伙计们转职服务员，他们这次带的货物不多，把运力都集中到物资的拉运上，伙食倒是不用太过忧心，出玉门关前，沿途的城池都有补给点，常年走这条线老道的伙计井井有条的安排很是妥当。

不过出了玉门关便要携带短则几日，长则十几日的口粮，不过那时的骆驼多多少少会空余出一些来，毕竟一路总有消耗。

路上相安无事，除了每个关卡的守将吃惊于驼队的规模，不过在打点之下还算是顺利放行。

一路走来甚是无趣，张云飞闲极无聊，拉着几个手下管事和李弥骑马并行一路讨论着一些李弥的奇思妙想，再由工匠琢磨可否付诸实践。

“李公子，水磨作坊毕竟不同于您所说的水力锻造，老朽以为若想付诸实用，唯有解决轴承的磨损问题才能进行下去，可是您所说滚珠轴承实在是太过精密，老朽没有把握做出。”

所有的工业化基础，最根本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动力。

李弥没有本事做出内燃机，蒸汽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成，那么只能考虑水力了。

另一位老匠户插嘴道，“其实水磨和风车差不多，老朽也曾参与过风车制作，大型风车采用的是木轴，搭配铸铁齿轮，若是连轴节削切精密，未必不能实现。”

李弥大奇，“木轴使用寿命未必长久吧？”

老者苦笑，“将作前日所说铁轴实在是做不出来，至少现在做不出来，现在常用的便是杉木和桑木。不过按李公子所言，在这个基础上精心打磨出一套母具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成品几率实在是不敢保证。”

李弥大喜，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这不就理出思路来了吗！

“放心，前期哪怕再大的成本只要做出母具，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嘛！”

如果不采用轴承连接而采用齿轮盘输出动力，这个思路真的是可以的，而且以现在的工匠水平和李弥二把刀的知识指导，铸造件还是相对好搞的，无外乎模具浇筑而已。

说实话李弥还是太天真了，在没有机械辅助的基础上，徒手搓轴承，那真的是扯淡，好在大唐的工匠那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存在，总会在李弥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中找到平替。

李弥又把皮带传送的原理大概一讲，也就是类似汽车发动机和变速箱用皮带连接动力系统传送的原理，没想到他这么随口一说，工匠即刻眼前一亮，连赶路都顾不上了，几个老头下马蹲在地上比比划划。

李弥和张云飞也下马蹲在那看工匠商量，贴心的叫伙计送来纸笔酒水，几个老头兴起了喝上一口酒大呼小叫的就某个点子争吵起来，然后达成共识后又继续交流。

张云飞并未参与讨论，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弥，那眼神中带着惊讶赞誉又带着一种鄙夷，仿佛看着一块掉在地上的银币，可是银币上粘着狗屎。

“你说你，仿佛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精通，所有的事情都说的模棱两可，但都是天马行空的好点子，你到底是怎么看的书，这么不学无术？”

李弥尴尬不已，他不是那种牛逼到各种机械原理都信手拈来的天才，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只能把前世里那些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点子讲给专业的人士，让别人去落实。

说句难听的，他在这个时代想装逼都装不来，这个文化最为璀璨的朝代，就算李弥想靠背诗装文化人都不敢，因为他都记不住到底李商隐和王昌龄谁在前谁在后，现在这些人是不是和他生活在一个时期，这要是装逼背了首诗，结果被原作者找上门来那真是斯文扫地了。

不过最起码这些物理学基础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也不怕这时候会翻车，所以李弥此次去长安全力结交拉拢的就是工部的这些匠户，这才是他的野望能否实现的根本。

好在李弥脸皮比较厚，全然不知张云飞在讲什么，然后在工匠老头们看神仙的目光中毫不知耻的接受了他们的敬佩，并怡然自得。

张云飞拿他没办法，不过随即便笑了，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数吧，李弥一看就是那种十分擅长发布命令让下面人去折腾的人物，而自己的臭脾气自己知道，绝对做不了主事，不然下面肯定会人心乱作一团的。

在任何领域，任何朝代，或者说任何部门，最上位的大人物并非精于实物，就像那些开国皇帝未必会比手下的将军会打仗，也不比谋士聪明。

再比如工部，将作监这种技术性要求比较高的部门，工部尚书肯定不懂得水力磨坊如何运作，但懂行的老匠户肯定做不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反正自己这个脾气是做不来的，张云飞一想也就释然了，自己做不了刘邦的，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萧何吧！

想到这的张云飞摇摇头，驱赶了这么奇怪的念头，自己在想什么呢，拿这个惫赖的小子比肩刘邦，真是脑子糊涂了，他就一个坑蒙拐骗的无赖，有什么资格比肩汉高祖，真的是滑稽。

不过又转念一想，刘邦好像也是个流氓无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