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病

“「崔继阳」先生，能再复述一下你的情况吗？”

西元2034年，傍晚7时，上江城，市心人民医院。

接诊值班室里，灯亮如雪。

一个留着中分，面相厉俊的青年坐在大夫对面，他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眼眶深陷周遭灰褐，数条血丝爬上眼白，摇摇欲坠。

“是的医生，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最近几天我总是在做同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狼崽，在一座古怪的城市里穿行。”

“这个梦非常真实……自从做起这个噩梦后，我总是感觉自己很饿，而且越来想要吃一些生鲜的东西，冻鸡肉，生猪肉，排骨，内脏……越鲜越喜欢吃。”

“多吃生鲜的菜肉对身体有好处，现在农药用得太多，最好还是自己做饭吃。”

“我是说生吃，医生。”

“……”

听到这里，医生皱了皱眉头，重新拿起检查单细看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纰漏的地方。

或许是太过于疲惫，继阳的脸上连一点表情和反应都懒得做，只是继续道：

“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在逐渐变成梦境中的那只狼崽子，越来想吃生肉和内脏……而且无论吃多少都觉得很饿。”

“事实上，我觉得我病得很重，快嗝屁了。”

接诊医生脸上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喜欢吃生肉和内脏，除了这个，身体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还有点幻听……这种情况也是在做噩梦后开始的，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冒出一个陌生人的耳语，就像「精神分裂」一样。”

医生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他能感受到继阳目光的炽热，然后闭目沉思起来。

「做噩梦……吃活禽……难道是……异食症……」

「年纪轻轻……怎么会……摊上……这种病」

坐在对面的继阳皱了皱眉，眼前的医生明明扶额深思，双唇紧锁。

但他断断续续的语声，却忽然兀自从自己的耳畔升起，然后才张口道：

“你的血常规检查没有问题，其他杂项也只有血压高了点……照理说，你的身体没问题的。”

医生放下检查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取来了纸笔。

忽然间，那奇怪的呓语，又一次从继阳耳畔升起。

「说起来……前两天……好像……也有类似……的病人……吃错东西……住了院……」

“谁在说话？”

继阳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面前埋头写字的医生，他双唇紧闭，嘴里压根没吐出一个文字。

「……也是说梦见……自己变成……动物来着……真是奇怪……」

继阳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分明就是医生的声音，但后者这才写好取药单，然后才递过来张口叮嘱道:

“这样吧，我先给你开点安眠药和维生素片，过两天你再看情况过来医院复查一下。”

“还有，尽量克制你的异食行为，如果情况恶化，立刻过来找我，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

“好吧……医生。”

继阳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接过取药单谢过医生，他临走前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张开口。

“刚才的声音到底是……”

————

在大厅旁的药房排队交钱取了药，继阳放任着脚步离开了医院大门，投向霓虹色的街道，一路上心事重重。

“那可能不是幻听……”

“而更像是……心声？我难道是听见了医生的心声？”

“但这……可能吗？”

不及继续思考，继阳感觉自己又饿了……逐渐翻涌的饥饿感，开始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幸运的是，医院对面的一条街巷左右两边开满了快餐店，正好又赶上附近工厂工人下班，巷子里一时人头攒动。

跟着人流，继阳随便在一家店门前的配菜台前逛了逛，结果这时，一股奇怪的感觉却忽然油然而生。

——明明感觉饥肠辘辘，但在面对眼前这些琳琅肉菜时，自己却提不起一点食欲……甚至还感觉有些恶心？

换了一家快餐店，但情况却依然没有半点好转，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热气也开始变得刺鼻，剧烈的腐酸味直冲面门而来，呛得他直干呕，惹来一旁路人的鄙夷。

“这些店是怎么回事？这么难闻的菜也敢端出来？”

继阳面露难色，他巡看一圈，发现大家伙们却都在桌子前吃得津津有味有说有笑……他们都没闻到那股恶心的腐臭味吗？

就在继阳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的时候，一股奇怪的异香忽然牵住了自己的鼻子，那是新鲜肉香的味道，从巷子里面传来的。

“好香，什么东西？”

没有多想，他顺着肉香的方向朝巷子深处走去，转眼间走了差不多两三百米，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头，左右两旁连一家店铺都没有。

怪了，谁会把馆子开在这种地方？难道这里藏着什么料理高人？

「……好吃……」

纳闷不解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忽然从耳畔升起。

继阳下意识循声看去，借着昏暗的巷灯，他隐约看到巷子最里面有一个人的背影，对方穿着一件眼熟的衣服，跪伏在地上好像在捡什么东西。

继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没有惊动对方，只是缓步靠近。

却不想，越是靠近对方，空气中奇异的肉香味便越是浓郁，口腔里兀自生了许多唾液。

但与之相反的是，一个强烈的心音从心底升起，告诫他不要再接近了。

「你不应该再靠近了」

————

「……好吃……饿死……我了……」

奇怪的幻听声变得清晰起来，当继阳走得足够近后，他才猛然发觉，对方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市心人民医院的蓝色病服。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骇人……那个跪伏在地上的病人，根本不是在捡什么东西，他是趴在一个晕倒的陌生男人身上，抓着对方满是鲜血的右手在疯狂吮吸着。

「谁……谁在……后面……」

尖锐的呓语从耳边响起，继阳竭力克制住情绪和动作，但那个蓝衣病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对方猛得转身，沾满殷红鲜血的衣襟上，一张骇人狰狞面露纤细尖牙的兽脸赫然现出……这根本不是人类的面容，更像是某种西方蝙蝠吸血鬼的凶相。

继阳一时间被震住，短暂惊愕后右手条件反射般摸向腰间，却不想只摸到一串车钥匙。

「不要动」

他下意识就想跑，结果脑海中忽然升起一道喝声，摁住了自己的双腿。

最后，对方没有动加害的意思，反而电速转身投进了阴暗的死胡同，一个翻身越过两米高的围墙，彻底不见了踪影。

「……危险……他很危险……快跑……不要……被吃掉……」

随着蓝衣病人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耳畔尖锐的耳语这才逐渐沉默下去。

继阳惊魂未定，但基本确认暂时没了危险，他赶忙靠至地上晕倒的陌生男人面前，快速检查起对方的情况。

所幸，还有脉搏，男人的右手手腕动脉被某种尖锐物割破了，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医院就在隔壁，他应该能捡回一条小命。

“喂，市心人民医院急诊吗？我这里有个人被抢劫，他的手腕动脉割破出血昏迷了！就在医院旁边的……”

取下皮带给男人做了简单的收束止血后，继阳舔了舔手指，颤抖着取出手机拨通了医院急诊电话。

这期间，他不忘走远了几步，尽量背过身去不看男人。

因为，这个兄弟闻起来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