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梦亦如幻
林易最终还是在众人无比艳羡的目光中，走上了楼。
那个叫翠珠的侍女为其推开了房门，同时微微躬身说道。
“请吧，王公子。”
说罢之后，甚至还朝他眨了眨眼，一副若有深意的样子。
林易对此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说里面的花魁，其实是千年狐妖变的。
准备吸人阳气不成？
他心中感觉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迈步直接走了进去。
不过刚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气，虽不芳馨。
可却淡而幽远，不禁让人生出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屋内的陈设略显简单，可摆放的却很讲究且雅致。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房间右侧，满满一整面墙壁的书籍。
就连书案上还摆着几本还未读完的古籍。
若是再往前走几步，甚至在满屋的芝兰香气中。
依然还能隐隐分辨出，那几缕淡淡的墨香。
可见房间的主人，亦是个爱书之人。
“刚刚出去的匆忙，屋内还未来得及收拾，却是让公子见笑了。”
杨玉楼此时正端坐于一处矮几旁边，面前则是有一扇屏风遮挡。
两人虽未相见，但亦有阳光透过纸窗，将一道纤细曼妙的倩影映在屏风上。
明明二人相隔不过咫尺，但此刻却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鼻翼间有淡淡的幽兰气息，耳畔传来佳人婉约温柔的声音。
似乎这一切都触手可及，然而眼前显露出的，却是一道若隐若现的朦胧身影。
仿若在梦中与神女幽会，只闻其声，其香，其形。
但却无法真正窥见其中的真颜。
林易忽然想到佛偈中的一句话。
“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如梦亦如幻……”
看来不知多少年前的佛首们，似乎早已勘破了这一切。
只是可惜，如林易这般俗人，却依旧置身局中。
为那水中幻月，雾里繁花而深深着迷。
林易心中似是若有所感，但同时又仿佛若有所失……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仿佛想要挽留什么。
然而在下一秒，却是一段悠扬的琴音，在室内再度响起。
林易微微眯着眼，即便已是第二次听到，但依旧不免为这般精湛的技艺叹服不已。
屏风上的人影依旧朦朦胧胧。
然而在此刻，藉由这段无处不在的琴音，林易却仿佛一瞬间。
觉得刚刚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神女，只在这一刹那，便已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伴随着这阵琴音，在自己耳畔私私切切，低语呢喃。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那女子朱唇轻启，却是和着满室的琴音。
以一种林易从未听过的腔调，将这首诗唱了出来。
只是原本潇洒不羁，归隐田园的气质却半点不见。
由她娓娓唱来时，却已成了一个立于桃树下，满含深情，久盼良人未归的女子。
那嗓音幽幽怨怨，如泣如诉，只是寥寥几句。
仿佛便已唱尽女子一生的等待与痴情。
苦等一生，便不是痴，便不是癫么？
昔日五陵豪杰，浮世繁华，皆已成烟。
如此百年守候与疯癫，香魂已渺，却只剩一株桃树可证此情。
就连林易此刻，甚至都不禁有种想要落泪之感。
他从未想过，当初自己随口吟出的这几句残诗。
竟然还能以这种方法来诠释其中之意。
待到琴音散去，林易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影近在眼前。
虽依旧隔着那扇薄薄的屏风，但原本置身于梦中的神女。
却仿佛一下子脸上就有了轮廓，虽依旧无法看清对方的眉眼。
但却能够感受其身上的热度与芬芳。
还有脸上那抹恬淡且柔和的笑意。
纤细的手指轻轻划在屏风上，被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与影拉的更为纤长。
曾经于桃树下消散百年的香魂，似乎又在此刻重新有了自己的模样。
恍惚间，眼前这扇薄薄的屏风，仿佛化作了一抹水中倒影。
所映照出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又是如此的让人心疼。
林易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要撕开这扇屏风。
伸手将这梦中、水中、雾中、露中，幻中的挚爱解救出来。
想要与对方携手相伴，魂灵相绕，永世不移。
林易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似乎下一秒就要与屏风上停留着的纤细玉指相扣。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郑婉瑜往日里在家中娇嗔的模样。
但紧接着却又是一道小小的身影，也跟着挤了进来。
对方露着一对小虎牙，威胁道。
“在这七年之内，你不许娶亲，不然本宫就禀告父皇。
将你们一个贬去北海，一个贬去岭南，让你们永远不能相见！”
他不禁哑然失笑，此前于梦中所见的一切，在此刻也重新回到了这间房间。
鼻翼间幽兰之香依旧，佳人倩影朦胧窈窕，如弱风拂柳，纤柔妩媚。
但此刻见来，却已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诱人之感。
他的两只手轻轻拍了起来，眼神也重新恢复了清明，只笑着说道。
“不愧为名满天下的京中花魁，琴舞声色，果真惊艳绝伦。
不瞒花魁娘子，在下刚刚也差一点因此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话音落下，屏风那边的窈窕倩影，忽地滞了一滞。
林易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之声。
“玉楼别无所求，只愿仙师不会因刚刚妾身轻薄之举，而心生恼怒便好。
妾身并且有意躲躲藏藏，以屏风示人。
只不过卿本蒲柳之姿，样貌亦无称奇之处，只担心妾身这等风尘中人，庸脂俗粉。
不能入得仙师法眼，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勿要怪罪~”
杨玉楼说罢之后，便命房内的另一名侍女，将挡在二人面前的屏风撤去。
之前便早早等在门外的翠珠，此刻亦是将茶点双手奉上。
而林易抬眼望去，却见杨玉楼此前那一身舞衣，不知在何时早已换去。
此刻穿着一件浅粉色绸衫，正倚靠于书案一侧，带着几分慵懒与倦气。
手中亦是拿着半卷古籍。
同样仿佛如梦方醒，眉眼含笑，正与自己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