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高爔
洪武二十四年。
北平城。
伴随着一声婴啼,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孩呱呱坠地。
徐妙云脸色煞白,但听到这声有力的哭声,唇角便不自觉地弯起。
外头。
大雪纷飞。
燕王双眉宛若浓墨,一双虎目湛然有神,他立于檐下,墨色的大氅上,披着一层淡淡的雪水。
这是他的第四个嫡子。
彼时,朱棣已经三十有余。
眼看发妻安稳度过生产难关,朱棣的心中也总算舒了口气。
他转而望向天边,此时天际晨光熹微,露出一抹鱼肚白。
朱棣微微沉思,便定下了第四子的名字:
“爔,火,也可视作天光。天光乍破,光明璀璨,老四便叫作朱高爔吧!”
……
时光荏苒。
转眼间,朱高爔已经九个月大了。
但是让徐妙云发愁的是,一般早慧一点的孩子,七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说话了。
偏偏朱高爔这小子,打小嘴巴就跟蚌壳似的,不管怎么哄骗,愣是不肯开口说话。
眼见着徐妙云对小儿子长吁短叹,她身边的侍女缓声安慰起来:
“娘娘,好事多磨。说话这事,急不得。说不准这是殿下哪天就悟了,把三字经都给倒背如流了。”
徐妙云又是叹了口气,幽幽道:
“只是与其做什么倒背如流的神童,我倒是想着,让这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平平安安,便胜过荣华富贵。”
朱高爔歪了歪头,看向自己的老娘,眨巴了一下眼睛,便伸出手,抱着徐妙云的脖子,用白嫩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娘亲贴贴。
想到贴贴这个词,朱高爔就用不怎么大的脑容量,费力地回想脑海中的画面。
他的确是朱高爔无疑,但是在他三个月大的时候,脑海中就突然多出一段记忆。
记忆在脑海中放映,宛若走马观灯一般。
记忆中的那人,也是朱高爔。
只不过他的一生平平无奇,从一开始的家境平凡,再到上学时成绩平平,最后擦着分数线,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
但是这些对于现在,住在北平城里的朱高爔,并没有多少用。
想罢,朱高爔便又撅着屁股,在榻上拱来拱去。
就像记忆中的一句话,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啊。
小孩子只要快快乐乐就行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婴儿本来就觉多,拱了一会儿,就累了。
他干脆就这么撅着屁股,侧着脸,淌着口水睡着了。
就这睡姿,也能睡个喷香。
也是这个时候,朱高煦和朱高燧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话还没说什么,两人一人一个茶盏,也不顾茶水还烫,就咕噜咕噜都灌下去了。
朱高燧年纪小,被烫的原地跳脚,朱高煦则稍微好些,但也是好一顿龇牙咧嘴。
十一二岁的时候,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徐妙云看到这俩个泥猴一进屋就是咣当一阵的动静,下意识就上前捂住了朱高爔的耳朵。
紧接着,她就低声呵斥道:
“你们弟弟刚睡着,就又来闹我。北平五月份的天,身上淌着汗也不知道擦擦,回头得了风寒,又得直喊大夫开的药苦。到时候你们再说,我就叫你们爹来!”
一听到爹,两人立马就老实了。
不过没老实多久,朱高燧又指着朱高爔的睡姿,哈哈大笑起来:
“娘,你看弟弟的睡相,好像大哥家养的小狗儿。”
徐妙云气得不行。
哪有说弟弟像小狗儿的。
就算这狗儿是老大家的,也不行!
徐妙云看着这两个泥猴,就又是一顿轰。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头看向朱高爔,见他依然睡着香甜,徐妙云才摇头失笑:
“这孩子倒是乖巧。打小就不闹人。”
这一睡,就是昏天黑地。
等到醒来后,朱高爔已经是饥肠辘辘,急迫地“啊”了几声后,唤来了徐妙云和身边的乳母。
他昂起身子,对着徐妙云就是好一阵闹腾。
好不容易等羊奶温好,他宛如饿狼扑食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地狼吞虎咽。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朱高爔认为,作为一个有想法的男子汉,应该停止乳母的喂养。
只是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直到现在七月份,朱高爔因为长得实在壮实,再加上真心抗拒哺乳,这才总算获得了羊奶自由。
羊奶有一股淡淡的膻味,但是加了些许茉莉花煮了以后,就显得好多了。
眼看小儿子吨吨吨的,一口把羊奶干完。
徐妙云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的灿烂。
旁边那些乳母,眼看朱高爔豪气万丈地干完羊奶,又是一箩筐的好话:
“殿下喝奶如喝酒,将来定是一个大将军!”
“殿下生的虎头虎脑,加之平时进食也不用追着喂,我就没见过像殿下这么省心的孩子!”
朱高爔听到这话,忍不住骄傲地昂起头。
他是大将军!
他!
朱高爔!
可以豪饮三碗奶!
朱高爔从榻上撅着屁股拱着,最后拱到老娘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果香,舒服地眯起眼睛。
徐妙云温热的掌心,覆盖在朱高爔的脑袋上。
眼见小儿子的眼眸黝黑明亮,徐妙云忍不住开口:
“小滑头,偷懒有一套,偏偏就是不肯讲话。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来找我讨债的了。”
对此,朱高爔有点心虚,他咧开嘴,冲着自家老娘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甜甜的。
很可爱。
对于老四这耍无赖的样子,徐妙云又气又笑地虚点了他几下,转而就扭过头,开始处理府中事务来。
府里大大小小的杂事,看似不多,但是累计在一起,也足以让徐妙云忙的脚不沾地。
更别说半个月后,就是老四的周岁宴。
一想到周岁宴,徐妙云的脸上又忍不住露出愁容来。
老四如果到周岁宴还不说话,难保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眼见现在局势愈发诡谲复杂起来,太子刚去世不久,若是这个时候,有心人拿老四做文章,往王爷身上泼脏水,谁知道龙椅上的老爷子会怎么想。